几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加上最初的两个月教导和后续的任务执行,蓝绫在狮虎族生活已近半年。
寒冰小队经历了无数任务,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默契,他们的名字在狮虎族中逐渐响亮。
然而,随着任务的增多,蓝绫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每次任务结束后,心中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起初,蓝绫从队友们身上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好奇、不服、嫉妒、敬佩。
这些鲜活的情感让他心生渴望,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联系。
之后,随着他实力的不断提升,队友们对他的情绪渐渐变成了统一的崇拜和敬畏。
那种复杂的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单调的、近乎机械的尊敬。
蓝绫并不讨厌这种变化,但日复一日的重复让他感到疲惫。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台任务机器,执行、汇报、再执行、再汇报,周而复始,毫无波澜。
在狮虎族中,蓝绫也看到了许多弱者的无奈。
有些族人因为实力不济而被欺负,但每当这时,瞎婆婆和一些老人总会站出来劝阻。
他们对蓝绫的态度则截然不同,统一的崇拜和敬畏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距离。
除了瞎婆婆还如同以前一样,这让蓝绫躁动的心稍微缓和了一点。
蓝绫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太多。但最近,他越来越烦躁了。
他总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中,无法挣脱。
任务、崇拜、敬畏,这些原本让他感到成就感的东西,如今却让他感到窒息。
然而,每当他想起瞎婆婆、白橘、褚良工,还有那些被他保护的狮虎族人时,他都会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们对自己很好,而他也应该回报他们。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蓝绫逼迫自己慢慢接受了这一切。
任务结束后的失落感、麻木感,以及找不到信念的迷茫,都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
每次回到族中,他都会将脸上的无奈转为嬉皮笑脸,用笑容掩盖内心的疲惫。
落魄与失落,从不在别人面前展示。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更不想让他们失望。
这天,蓝绫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轻松。
可进门后他发现,坐在里面的不是褚良工,而是白橘。
“哎,怎么不是褚伯伯?”
坐在办公桌后的白橘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咳咳,有什么事就说。”
“本族长给你解决。”
蓝绫挑了挑眉:“族长?你?”
白橘看到蓝绫的反应,装不下深沉了,他双手一拍:“臭小子,这么看不起我吗?老子也是重新振作起来了,好吧。”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蓝绫故作惊讶道:“白队长,你不会谋权篡位了吧?”
白橘笑骂一声,抓起一把瓜子扔向蓝绫:“说什么呢?老子现在是代理族长!”
蓝绫伸手一接,一个翻身,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
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调侃道:“代理族长?那褚伯伯呢?”
白橘耸了耸肩:“褚叔有事,好像在打造什么兵器,这几个月在闭关。”
“他都闭关两个月了,你小子才知道吗?”
蓝绫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这两个月他都没见过褚良工。
每次汇报任务,褚良工都让他把报告放在桌上,然后匆匆离开。
原来,他一直在闭关。
“这么说,你从那时候就当代理族长了?”蓝绫问道。
白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没错,老子厉害吧?”
蓝绫笑着调侃:“再厉害,你也没人要,还不找老婆吗?”
白橘抓起一把瓜子又扔了过去:“去去去,别烦我。”
“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帮我处理点公务。”
蓝绫笑着躲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办公桌,忽然被玻璃旁的一张照片吸引。
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上面有四个人。
“白队长,这几个是谁呀?”蓝绫问道,“一个是褚伯伯,另外三个呢?”
白橘瞥了一眼,语气随意地解释:“哦,这三个呀。一个是白悟,你的刀法学的也有他的,他就是狮虎族上上代族长。”
“一个是白逊,白悟的世子,也是上一任族长。”
“他俩的事你都听过了吧?白悟族长在破元战役中牺牲了,白逊族长不知所踪。”
“那个最小的是白刃,就是救你的那个。”
蓝绫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尤其是白刃的脸。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白橘自顾自地讲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蓝绫的表情变化。
蓝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白队长,救我的人真的是白刃吗?”
白橘一愣,抬头看向蓝绫,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的心猛地一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是啊,这全族人不都知道吗?”
蓝绫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照片放下,然后转身离开。
他知道,白橘是不会告诉他的,至少现在不会。
走出办公室后,蓝绫随便找了几个路人问话,其中有崇拜他的迷弟,也有一些普通的平民。
他向他们打听自己的来历,得到的回答总是如出一辙——当初他伤得极重,是白刃将他救了回来。
他们还感慨,狮虎族两个最有潜力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缘分,真是天意。
蓝绫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他不信邪,一个下午四处寻找那个救自己的人,可一无所获。
接近傍晚,他依旧毫无头绪。
他开始怀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自己记忆混乱中的幻觉。
然而,每当他闭上眼睛,那双温暖的手和那个模糊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在提醒他,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忽然,蓝绫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慌乱。
他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住所,立刻将蓝玄雨召唤了出来。
蓝玄雨刚出现,脸上还带着嬉皮笑脸:
“你带我去狮虎族转转,你说咱俩长的这么帅,不得有一大堆…”
话还没说完蓝玄雨睁开了眼睛,他发现场景又变了。
“本体老贼,你又把我收回去了。”
“说好的带我去泡妞,你怎么…”
“算了算了,上次就当你没时间,这次你可不能食言啊!”
“不过,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啊?”
显然,他还沉浸在上次的记忆里。
蓝绫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股疯狂。
他打断了蓝玄雨的话,语气急促:“蓝玄雨,我问你,之前我把自己的所有记忆都给你,之后没对你有任何改变,对吧?”
蓝玄雨一愣,挠了挠头:“是啊,上次还没答应我,就把我收回去了。”
“本体老贼,你不会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还是说你想把后面的记忆也给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
蓝绫的目光死死盯着蓝玄雨,语气里带着一丝病态的执念:“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蓝玄雨终于注意到了蓝绫的表情,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认真:“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蓝绫深吸一口气,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当初那个救我的人,长什么样?”
蓝玄雨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地回答:“你不是知道吗?咱俩记忆是一样的。”
“蓝色的毛,胖胖的,好像力量还很温和。怎么了?”
蓝绫听到回答,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蓝玄雨察觉到他的异样,在旁边不停的追问:“本地老贼,发生什么事了?”
“别吓我啊,本体老贼,你倒是说话啊!”
可蓝绫仿佛失了魂一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蓝绫缓缓抬手,将蓝玄雨收起。
蓝玄雨感知到自己正在被收回,焦急地大喊:“本地老贼,你别做傻事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本体!本体!!!”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蓝玄雨最终还是被收了回去。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蓝绫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蓝玄雨的话——“蓝色的毛,胖胖的,好像力量还很温和。”
“不对……这不对……”蓝绫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愤怒。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救他的人,根本不是白刃。
然而,全族人都告诉他,是白刃救了他。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蓝绫的怒火在胸口翻涌。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瞎婆婆温柔的模样,族人们的关怀。
白橘对他全心全意的好,却为何从未告诉他真相?
这些既让他感到温暖,又让他感到矛盾。
蓝绫感觉胸口有一团邪火在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呼吸变得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
他猛地转身,夺门而出,朝着瀑布的方向狂奔。
他需要瀑布那冰冷的刺骨感,需要那冰冷的水流冲刷掉他心中的怒火和混乱。
夜风呼啸而过,蓝绫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冷静下来,找到真相。
然而,低头狂奔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只听一声抱怨传来。
原来是三长老,他今天特意买了一大堆糕点,打算来看蓝绫。
这段时间蓝绫的寒冰小队表现十分出色,虽然白菜没能成功拉拢他,但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三长老想着,趁这个机会,或许能把蓝绫拉拢到自家阵营。
结果走到离蓝绫住所没多远的地方,就被蓝绫一头撞上,怀里的糕点撒了一地。
三长老正想发火,定睛一看,发现撞他的是蓝绫,立马换了副和善的面孔:
“哎呦,原来是小蓝绫啊,你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糕点,一边絮絮叨叨:“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白菜的爷爷,叫……”
三长老开始滔滔不绝,又是说白橘对蓝绫好,他们也不差,都是为狮虎族办事;又是说想投资蓝绫,助力他发展。
可此时蓝绫脑中一片混乱,三长老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蓝绫眼中泛起诡异的红光,浑身散发着冰冷又邪恶的气息。
他踉跄着站起身,看到面前的三长老,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近乎嘶吼地问道:“我问你,当初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三长老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蓝绫会问这个问题。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回答:“当然是白刃啊!”
“不过嘛,这都是为了狮虎族的着想,跟谁其实都一样。不如你来我家,我们慢慢聊……”
“又是白刃……”蓝绫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愤怒,他松开手,转身就要离开。
三长老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是白刃!真的是白刃!”
见蓝绫毫无反应,三长老有些急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别走啊,我们还没聊完呢!”
蓝绫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滚!!!”
三长老被这一吼震惊得不行,心想这孩子平时不是挺尊老的吗,今天怎么这样?
而且这孩子身边怎么冷得像冰窖一样,白菜之前也没跟他提过啊。
他皱了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蓝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
三长老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糕点,低声嘀咕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蓝绫仿佛失去了理智,发了疯般朝着冰泉狂奔。
他的脚步凌乱却急促,仿佛只有那冰冷的泉水才能平息他内心的混乱。
到了泉边,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扑入刺骨的瀑布水流中。
冰冷的泉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因为他的心早已比这泉水更冷。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往的画面——瞎婆婆的温柔、族人的关怀、白橘的体贴,甚至褚良工的教导。
这些曾经温暖他的记忆,如今却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你想守护什么?”
“你变强的意义是什么?”
“你的同伴对你来说代表着什么?”
褚良工的质问在他耳边回响。
而白橘那句“狮虎族的人对你好,你要保护他们”也像魔咒般萦绕不去。
还有那句“你小子这待遇,别人可没有”,此刻听起来却充满了讽刺。
蓝绫回想起自己拼了命地执行任务,得到的却只是轻飘飘的称赞。
日复一日,他像一台冰冷的机器,被操控着,被利用着。
白橘和褚良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那些出于好心的问题和调侃,如今竟成了压垮蓝绫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对我好,不过是因为看中了我的天赋。”
“如果没有这些,我甚至不如那些乞丐……”蓝绫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谎言。
他们隐瞒真相,只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
“问我却又不告诉我,我该守护的人究竟是谁?!”蓝绫在冰泉中低声嘶吼,声音被冰冷的水流淹没。
他任由泉水灌入鼻腔,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内心的痛苦却比这更让他难以承受。
“我到底算什么?”
“是完美的杀人兵器?是天真的小孩?还是值得投资的傀儡?!”他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混入泉水中,转瞬即逝。
“我到底算什么啊?!”蓝绫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与迷茫,在空旷的冰泉中不断回荡,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就在这时,信念之刃爆发出耀眼的蓝紫色光芒。
蓝绫握住刀柄,身边无风自动,流水刃的刀痕凭空浮现,汇聚于刀刃之上。
他猛然一刀斩出,瀑布被生生截断,无数巨石轰然落下。
蓝绫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躺在潭水中,任由落石将他吞没。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
他渴望找到答案,却又害怕揭开真相。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冰泉的水流依旧冰冷刺骨,蓝绫的心却比这泉水更冷。
他躺在水中,任由寒意侵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自己,逃避那令人窒息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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