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庄自从去年的一场祸事,便成了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凶煞之地,只有几个在死人堆中侥幸存活,加上藏匿在地窖中孩童,也不过才十余人而已!
至于此后之事,谁人也不愿去触边军的霉头!
然而在初春之时,一众数百来到清溪庄,随即便扎根于此!
瞬间让清溪庄仿佛回到以往一般,耕种事宜皆有序进行,俨然一副祥和之气!
不久之后竟还进行一番扩建,三丈余高的围墙夯的甚是结实,庄门两侧箭楼耸立,三五青壮在此负弓悬刀!
隐隐成了方圆数十里数一数二的大庄子!
如此这般后,让那些从关内迁徙之人,对此地甚是满意!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谁人不想投奔个武力强横的庄子,怕是那恶名在外的河谷马匪,想要劫掠时,也要思量一二!
二郎见到陡然换新的庄子,心中五味杂陈!
历经千难万险,猎下一只碧眼剑齿虎,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还与瘸爷畅想过如何打造庄子!
可这诸般念想已经在眼前的清溪庄通通实现,然而物是人非,他们再也看不见了!
庄门前的青壮见两个陌生之人前来,便欲上前询问,可待其走到近前之时,嘴角上扬,面色因激动而涨红!
喉结浮动,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二郎来到近前,打趣道:“莫要拔刀,我等是良善,良善之人啊!”
面前青壮汉子闻言,眼中顿时湿润,也不言语,转身向门中大喊道:“二爷,二爷回来了!”
青壮汉子二十出头的年岁,不知姓氏,唤为青头儿!
二郎在白杨坳让其一众奴役,去往清溪庄生活时,他是第一个站在杏儿姐身旁的!
当时的青头儿,可谓是两腮凹陷,骨瘦如柴!
怎想数月光景下来,周身精气十足,俨然成了一条青壮汉子!
片刻后,庄门之内涌出数百之人,来到二郎近前纷纷下跪,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能被白杨坳马匪掠去之人,大多是地里刨食河谷庄户,无不是家破人亡与马匪有着血海深仇!
虽然没能与亲人在地下团圆,但却过着非人般的奴役活计,鞭挞凌辱,挨饿受冻!
然而一俊美少年郎凭空出世,雨夜斩杀所有凶恶匪徒,帮其报仇,救其于水火!
继而又指引获得栖身之所,此般大恩大德,犹如赐予新生一般!
再见恩公之时,怎不动容!
二郎见此情景,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正值此时,人群后方走来一人,高声道:“二爷回来,怕是还没用饭,今日咱们杀牛宰羊欢庆二爷回家!”
二郎抬头看向言语之人,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皆是默契的微微点头!
依旧是庄子中央的晒谷场,团团篝火将黑夜照如白昼一般!
深夜,二郎回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屋舍,房中物品摆放依旧,一层尘土覆盖其上!
窒息之感涌向心间,踱步退出,关上房门,屋舍外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靠着墙根的小乙已经传出鼾声,一阵脚步之声,由远而近!
清溪畔,皎月高悬,清辉如水,倾洒大地!
溪水潺潺,波光粼粼!
岳均植解下腰间酒囊痛饮一口,递给身侧少年!
二郎接过大口饮去,呼吸间酒囊便空空如也!
岳均植见状,眼露惊讶,随即轻笑道:“你就不怕我在酒水里下毒!”
二郎闻言,转头望去,神色认真道:“实话告诉你,我这肉身百毒不侵!”
数息后,相视二人皆是大笑连连!
岳均植的一句言语,仿佛冲淡了二郎心中悲色!
二郎随手把已经干瘪的酒囊,扔回其怀中,轻笑道:“这几月来,还算顺利!”
岳均植闻言,思量下,便笑道:“有你这恩人的活字招牌,定是顺遂的!”
“有两个刺头,也让我给悄悄的给打杀了,现在坟头草也有一尺高了!”
林子大,鸟便杂了!
有那么几个忘恩负义,心思狡诈之辈也不为过!
而岳均植虽然在灵鼎门中修学的药草之能,但也是多年的牛马境高手!
较之徐达官与黑白双煞自是天差地别,但打杀二三十马匪,还是手到擒来的!
那两个不长眼的蠢材,便成了立威的可怜虫!
不待二郎继续询问,便道:“庄子进展迅速,白杨坳中来此都是青壮,今年都护府在关内迁来不少人,庄子也分到三十余户,都是庄家的好把式!”
“至于白杨坳的姑娘们,大多都和青壮结亲了!”
虽然被马匪糟蹋了,可那些青壮也是受过奴役的,有此共同遭遇,在一起也算喜事!
岳均植习惯性的摸向酒囊,手中感受那轻飘飘的分量,舔舔唇边继而道:“扩建庄子也甚是顺利,这些青壮可深知马匪的凶恶,庄子上银钱差不多全砸在这上面了!”
“另外前几日都护府的司户参军,让庄子去人点里正!”
“正好你回来了,幸不辱命,我也终于能脱身了!”
二郎闻言,轻叹一声,抬手一指溪水中倒映的明月,感慨道:“你舍得这里么?”
驻扎望北城多载,前往十万大山不知几何,但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感受这河谷之美!
听闻少年言语,心中那份纠结更是强烈,或许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片沃土么?
脱身之词,出口之际,心中仿佛丢失珍宝一般失落!
刹那间,虫鸣蛙叫,青草芬芳,这再是寻常不过的东西,此刻在岳均植心中竟有一丝珍贵之感!
二郎仿佛能感受到其心中所想,拾起地上石子,手腕一甩,在溪水中打出一串漂亮的水漂!
继而道:“你能告诉我,现在脚下这片土地是谁的吗?”
岳均植下意识道:“是我们的!”
二郎张开双臂,如要拥抱河谷大地一般,灿然一笑,桃花美眸中流光闪动,“这里,这是便是我们子孙后代栖息之地!”
“她不属于大夏,不属于北蛮,她属于在此耕种,在此牧羊之人!”
随即转身看着一脸震惊的岳均植,大吼道:“我们的子孙会在溪水中嬉戏,会在芦苇荡中抓鸟蛋,会在这轮明月下饮酒作乐,会在她的注视下生生不息!”
二郎随后猛然回身向溪水中奔去,抬头望向夜空,声音哽咽的嘶吼道:“阿兄,阿兄,你听到了么?”
“这是你告诉我的啊,阿兄!”
“阿兄!”
抽泣之声在这宁静的夜空格外清晰,少年的喃喃之音伴着水流奔向远方,“阿兄,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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