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朱雀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风雨阁高耸的飞檐上,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清响。
更漏滴答声中,墨色天际悄然泛起浅淡霞光,晓雾裹着晨露漫过青瓦白墙,将整座城池浸润得朦胧如诗。
今日,正是风雨阁盛事——拍卖会启幕之时。
天光未大亮,风雨阁朱漆大门外已如沸腾的鼎炉。
世家子弟、武者们挤挤挨挨,喧闹声裹挟着粗重的呼吸,在潮湿的空气中翻涌。
各色衣衫交织成流动的彩锦,有人踮脚张望,有人低声议论,还有人高举着竞拍牌试图往前挤,脚下泥水被踩得啪嗒作响。
叶问天长袍随风轻摆,腰间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温润光泽。
他抬手拨开额前碎发,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剑眉微蹙。
身旁的季清婉薄纱下的面容笼着一层薄雾般的朦胧,二人如两叶扁舟,在汹涌人潮中缓缓前行。
“这也人太多了吧。”叶问天望着被挤得几乎变形的大门,忍不住轻叹。
话音未落,他伸手探入储物戒中,指尖触到那枚冰凉的金卡,“嘿嘿,差点忘了,我有金卡!”
当鎏金纹路在晨光中流转的瞬间,原本低垂眉眼的侍女猛然抬头,杏核眼中瞬间绽出惊愕的光。
“贵宾您稍等!”侍女手中的青瓷茶盏“当啷”坠地,瓷片迸溅的脆响被喧闹声吞没。
她慌乱地行了个礼,发髻上的银蝶步摇随着急促动作微微颤动,转身时绯色裙裾扫过石阶,带起一片水珠,转瞬便消失在雕花木廊的转角处。
季清婉杏眼忽地瞪圆,薄纱下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纤白手指戳了戳叶问天握卡的手背:“叶问天!我明明给你的是银卡,这金灿灿的玩意儿怎么回事?”
她歪着脑袋,动作轻晃,像只发现新奇事物的雀鸟,亮晶晶的目光在金卡与叶问天脸上来回打转。
叶问天单手将卡转了个圈,金芒在指缝间流转,嘴角噙着坏笑:“你猜一猜?”
话音未落,季清婉已经踮起脚尖,凑到跟前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睫毛忽闪如蝶翼:“让我想想……”
她食指抵着下巴,梨涡若隐若现,忽然眼睛一亮,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是天剑城的闻人叔给你的吧!”
叶问天指尖一抖,差点没拿稳金卡,耳尖泛红地挠了挠后脑勺:“嗯?你怎么知道?”
季清婉双手抱胸,得意地仰起下巴。
“哼!风雨阁可是我家的产业,金卡向来只有州内大城的阁主能发。你在东荒,又在御天剑宗修炼,除了闻人叔还能有谁?”
“婉儿真聪明!”叶问天笑着竖起大拇指,却换来一记娇嗔的白眼。
“哼,那是你笨——连这点门道都想不明白!”
话音未落,回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先前那侍女提着裙摆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目疏朗如远山含黛,眼角爬着几道细纹,却无损温润气质,额间束着一条暗纹银带,将墨发整齐拢起。
腰间悬着一枚刻满繁复符文的青玉令牌,随着步伐轻晃,隐隐透出几分庄重威严。
那男子走到近前,目光先礼貌地扫过叶问天与季清婉,而后垂眸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小友可否让我看看您的金卡?”
他说话时唇角微扬,声音低沉醇厚,像冬日里煮沸的陈酿,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叶问天爽快递卡,男子双手接过,指尖在卡面符文上轻轻摩挲,原本平和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再抬头时笑意已漫至眼角:“贵宾,我叫张文,是风雨阁的长老,请跟我来,我马上为二位安排贵宾室。”
穿过九曲回廊,推开雕花木门,一间宽敞雅致的贵宾室豁然眼前。
张文侧身引路,举手投足皆是世家风范:“两位请随我来。”
室内檀香袅袅,青玉屏风后摆着软榻与茶案,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落地长窗,窗棂雕刻着展翅欲飞的朱雀,将下方拍卖会场的景象尽收眼底。
“两位如果有什么吩咐,唤一声门外的侍女即可。”
张文指尖轻弹,窗棂四周泛起淡金色光晕,“贵宾室设有隔音禁制,二位尽可安心。”
他再次躬身行礼,袍角扫过青砖地面,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香,随着门扉闭合,将喧闹隔绝在外,只留一室静谧。
而离开房间的张文脚步轻缓,穿过层层回廊,终于在一扇雕刻着云纹暗花的紫檀木门前驻足。
他抬手轻叩三下,待门内传来低沉应允,方才推门而入。
屋内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暖黄烛火摇曳间,只见一道玄色身影端坐在云纹软榻上,手指正摩挲着案头一枚通体赤红的玉珏。
那人约莫而立之年,墨发用鎏金冠束起,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眉骨高耸,一双温柔的双眼微微上挑,眸光深邃似幽潭。
玄色锦袍上暗绣着繁复的图腾,腰间挂着的鎏金令牌在烛光下流转着神秘符文,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者的威严。
张文快步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脊背绷得笔直:“阁主,阁中刚刚出现一位金卡贵宾。”
他垂眸敛目,静静伫立在原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阁主手中的玉珏转了个圈,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阁主指尖轻轻叩击案几,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声音沉稳而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知道了,下去吧,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张文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出房间,动作轻缓而利落,连衣袂带起的风声都近乎于无。
待房门缓缓闭合,屋内重归寂静。阁主起身走到窗边,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开半掩的湘妃竹帘。
远处传来阵阵嘈杂的人声,他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难得透出几分无奈与宠溺:“这丫头,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烛火摇曳,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枚赤红玉珏依旧静静躺在案头,泛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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