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黑暗如同潮水，缓缓地将她吞噬。恐惧侵蚀着意识。

人们常说，濒死之际，脑海中会如走马灯般闪过一生的回忆。

姜安安的脑海中一片死寂，连一帧回忆的画面都未曾闪现。从发梢到指尖，从口腔到耳膜，都被绝望填满，深入骨髓的绝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意识，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坠向那无尽的无底深渊。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抗争。

就在她即将沉入那永恒的黑暗，被无尽的绝望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阵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她那已经快要消散的意识，从深渊中拽了回来。

有人进来了？姜安安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泪水，混合着缺氧带来的不适，让视野变得朦胧如雾。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纱幕所笼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还是清楚地看见了——

那道白影，如同幽灵一般，轻轻地穿过玄关。它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掠过收银台，动作轻盈而又飘逸，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埃。径直飘向了休息室。

当那白影在她被压制的躯体旁缓缓蹲下时，姜安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那希望却又如此渺茫，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学姐… ”声音轻轻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熟悉得让她的心猛地一颤，泪腺瞬间决堤。

“姜安安… ”在呼唤她全名的刹那，一道白光突然驱散了周围的血腥。

姜安安努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正蹲在她的身旁，轻轻拾起她染血的手腕。是姜安安记忆中的模样——那个在大雨天从教学楼顶跃下，被她刻薄言语逼死的男孩。

此刻的甄阜，周身萦绕着一层柔和的光芒，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黑暗。他微微歪头，眼镜又滑了半寸，脸上带着姜安安记忆中的笑容，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也是最让她心痛的。

“学姐现在打扮得真轻浮呢。”甄阜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又充满了温情。

他推了推滑落的红框眼镜，开始一一细数姜安安的信息：“姜安安，三年二班，A型血，金牛座，排球队——最爱喝奶茶。我说的没错吧？”

本应质疑这超现实的场景，甄阜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姜安安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砸在地板上的泪滴。

曾经，是她的一句话，将甄阜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如今，他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刹那间，那个正将姜安安逼入绝境、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怪异，动作陡然僵住。当他与甄阜四目相对的瞬间，仿若遭受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姜安安身上弹开。

在地面上疯狂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蜷缩在器材室的角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恰似一只被猛兽逼入绝境的可怜小动物，眼中满是惊恐。

“咿——！”一声非人的尖叫声骤然炸响，怪异的瞳孔剧烈震颤，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物。

姜安安恍然明白，怪异真正害怕的究竟是谁。

“那东西只是学姐创造的冒牌货哦。”

“有很多事想解释。”甄阜轻轻托住姜安安渗血的后背，缓缓扶起。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清风轻轻拂过姜安安的脸庞。“但我的时间快到了。”

甄阜紧紧握住姜安安颤抖的手腕。“……关于那天——”

刹那间，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往昔的种种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姜安安抓住甄阜单薄的肩膀，指甲几乎深深嵌入校服布料，要将这份悔恨都融入其中。

她的喉结剧烈滚动，在心底腐烂了十年的忏悔，如决堤的洪水般破土而出：“那时候……我居然对你说了那么混账的话……”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死后，我拼命想忘记，把责任推给所有人。直到现在，我获得了和你相同的能力，才真正明白……”

“你现在可能会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也许你会想我只是想让自己轻松一点……对不起，那时候没能相信你，对不起……，一直……都没能救你……”

她轻轻地抱住了甄阜的肩膀。“我这种人，已经没有被原谅资格了……你可以随便打我。”

被推开了。

“对不起，果然……”姜安安晃了晃，差点摔倒。

“哇，哇啊啊……。哦，现在心跳得好快啊。

学姐，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变得这么攻了呢。……真的吓了我一跳。”甄阜摆出一副推开她的姿势。

“你……刚才，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虽然中间有流鼻涕的声音，有些地方听不太清楚，但还是有在听的。”

她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她该说什么好呢。就在几秒钟前，气氛还完全不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在笑啊，你不恨我吗？”姜安安抬起头，她不明白，他不生气吗，对她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我要对学姐生气呢？”

……………………。诶！？

“那时候我们吵架后分开了！我骂你是骗子，然后——你就自杀了啊。”

“那个……，为什么我会因为那样的事而死呢？”

“哈啊！？”姜安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那样的事我怎么会自杀啊。”

“你没事吧？”

这怎么可能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如果那件事不是原因的话，你为什么要自杀啊！”

“不是自杀哦。”甄阜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又仿佛重锤一般，敲在了姜安安的心上。

“我真的没有自杀的感觉啊。”

一直以来，她内心深处背负着的沉重负担，拼命想要面对的事情，竟然只是一场空，她第一次被四面八方打脸。

还没来得及为这个事实感到高兴，她就向重逢的甄阜追问那天的真相。

“如果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吗。或者是被霸凌了，还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你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