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天一共拿了多少钱？我想买条裤子可以吗？”

说话的是家里的老九，也是后边三个姑娘中最大的一个。

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喜欢喊她们老九，老十，老十一。

老九今年十八了，已经成了大姑娘，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要在以往，邱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的要求，实在是家里穷，买不起。

现在不一样，她自己做手工挣了不少，要条裤子不为过。

“你想买什么样的？”邱母问。

老九鼓起勇气回答：“想买市面上流行的喇叭裤，市里很多女孩子都穿，很好看。”

“多少钱一条？”

“不知道，没问。”

老十在一旁给姐姐出主意：“大嫂会做裤子，要不咱扯布吧！扯布做便宜，我也想要一条。”

邱母觉得可行：“对，扯布便宜，明天去市里扯布，让你们大嫂给做两条。”

“那不好吧？”老九犹豫，“大嫂没有缝纫机，给我们做裤子还得回娘家来，咱也太不要脸了。这里拿着人家的手工活在干，还得用人家的缝纫机，让洋洋的外婆怎么看我们？”

“老九说的是，是妈想岔了。”邱母又问了一句，“那什么喇叭裤，别的裁缝不会做？只能去市里买？”

“这个不清楚。”老九摇头，“我也不知道裁缝会不会做，要不咱问问再说吧！”

邱母同意：“可以，你去问问，裁缝要是能做，咱就扯布，要是不能做，就去市里买。”

“谢谢妈！”老十欢快地笑出声，“我和姐以后一定多钩织，多给家里挣钱。”

邱母微微点头：“你们的辛苦妈都看在眼里，能满足的要求，妈会尽量满足。老九！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说，以后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要找有手艺的。”在自己老妈面前，老九也不腼腆，直接说出口，“不管是石匠木匠还是理发，厨师都可以。

人品要好，不能找脾气差的，三天两头吵架打架我受不了。公公婆婆也得敦厚善良，不能胡搅蛮缠，否则日子过不好。”

老十打趣：“姐！你的要求还挺多。”

邱母拉着车子，避开一道坑：“有要求说明长大了，有认真考虑自己今后的日子。今年才十八，不急，我会让人帮你慢慢寻找。”

“妈的眼光我相信。”老九推着车爬坡，“咱家三个姐夫就不错，咱还有这手工活做着，多少比别家姑娘强一些。”

老十这次没说话，力气都用在推车上了，这个坡有点长，还陡，必须用尽全力往上推，没工夫说话。

到了坡顶，邱母放下车子，喘着粗气：“歇歇！累了！正好吃几口苹果。”

母女三人坐在地上，拿出苹果啃着。

“亲家母买的苹果真甜。”邱母咬了一口，鲜甜爽口，“洋洋真是好命，得了个好外婆，她的喘症已经很少发了。

你们说，如果我也这么舍得，一直给你们爸吃苹果，保养身体，他是不是不会这么早离开？”

老九神色一暗，心尖酸涩：“妈！别这么想。洋洋还是个孩子，她正在长身体，补充营养容易被吸收。

爸的身体早就亏空了，前个十多年，饭都吃不饱，哪里吃得起苹果？就算吃得起，也不一定买的着。那时候到处乱哄哄，百货商店都没有苹果卖，咱们上哪儿买？”

她不这么劝，怕老妈晚上一个人想起来懊悔，偷偷哭泣。

爸走了，谁都比不上她伤心，往后的日子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独自面对。

他们做儿女的逐渐长大，成家立业，老妈却日渐衰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家里的几个嫂子都不错，就算她出嫁了，嫂子们也不会亏待老妈。

只是她的伤心无人能解，完全要靠她自己慢慢放下。有活做，有钱挣，很大程度削减了她想念老爸的时间。

她很感激洋洋外婆，不仅仅带着她们挣钱，还让老妈无形之中忘却了老爸离世的伤痛。

老十吃着苹果：“妈！别再想这事了，爸的病，真不是靠几个苹果就能解决问题的。看他冬天过的那么痛苦，走了也好，省的受罪。”

邱母没吭声，吃了三口苹果，舍不得再吃，塞进口袋，留着回去给老十一吃。

这么好的苹果她极少买，得分给那孩子一口。

往年老大还在矿山时，每年会发一次苹果当福利，多少还能吃上一个两个。自从他调去了市里，就再也没吃过了。

老二不做人，福利都拿去换成了钱，从不给家里拿一个半个。她也不说什么，爱拿拿，不拿就不拿。

孩子长大了，成家立业分家了，有些事不能管的太多，儿媳妇听了会心里落下疙瘩。大事上不错主意就行，一些小细节没必要揪着不放。

勉强讨要来的东西，吃着也不香。

看她不吃，老九和老十也没吃，将苹果放进口袋。

邱母见了，命令她们：“吃完了再回去，那玩意儿一放就容易发黄，不好吃。”

其实是氧化，只是邱母不懂，就觉得是发黄，看着像是烂掉了似的。

“妈！为什么你不吃？要给老十一留？”

老十拿出口袋里的苹果，大口咬着。

她没想留，只是看妈妈和姐姐都留了，不留觉得不好。妈说让吃，那就都吃掉，不用留。

“妈吃不下，给老十一留半个，你们不用留，吃完了再走。老九！你也吃。”

老九看邱母一直让她吃，重新掏出来，咬了一口：“这苹果真的很好吃，特别甜。妈！要不你吃我的吧！”

老十将苹果递到邱母嘴边：“妈！你吃我的。”

“不用，你自己吃。”邱母偏头躲过，推开了老十的手，“妈已经吃过了。”

老十没客气，低头啃了一口，眯起眼睛享受着。

瞧着她那贪吃的模样，邱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后转头看着老九。

俩孩子很懂事，做手工的钱从来没开口要过一分，全都在她手里攥着。老九十八了，是该做两身好衣服，都是她自己挣的。

要是有人来相看，不能让人笑话他们家穷。

这么大的姑娘了，总得讲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