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丛林茂密,道路泥泞,马车内的崔安安被颠簸地头晕恶心。
许是作为军人对危险与生俱来的敏感,阿闵心中有些许不安。
他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的动静,他的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剑。
“将士们,打起精神、集中精力”!副将张温大声命令道。
突然崔安安乘坐的马车咯噔一下、无法前行。
负责修车的将士说是承轴坏了,恐怕一时半会无法修好。
“将军,正好前方不远处有座驿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让队伍在此驻扎”,董润说道。
“将军,马车坏了,总不能让公主步行那么远到驿站吧”,侍女阿黎不悦地嘟囔道。
阿闵伸出手,刚想将崔安安抱上马背。
“那便请公主乘末将的马”,董润立刻跳下马背阻止。
“那便有劳董将军了”,崔安安恭敬地对董润说道。
董润是阿闵的舅兄,崔安安心中自然知晓,董润是不想她与阿闵太过亲近,那便顺着董润吧,免得惹得大家不悦。
“行,吩咐众将士,今晚大家都精神着点,莫要睡得太沉”,阿闵嘱咐副将张温。
果不其然,夜间,只听得后院看守库房的将士大喊:“有刺客”!
阿闵噌地从床上跃起,抓起武器夺门而出。
夜色中无数支箭如雨点般射来。
一群身着黑衣之人手执利剑,乘着暗夜悄然而至。
显然这群人是有备而来,早早在此设下陷阱,只为等他们的猎物们自投罗网,和亲队伍中许多人躲闪不及被杀身亡。
可他们似乎低估了阿闵、赵国的战神。
“众将士们,随我前去杀敌”!
阿闵一声号令,领着将士们奋力厮杀。
面对赵军的凶猛攻击,流寇们落荒而逃。
“一群乌合之众,不自量力”,副将张温一脸不屑道。
“将军,公主失踪了”,董润捂着受伤的臂膀,仓惶来报。
阿闵惊慌地赶到他阿姐屋中,却只见侍女阿黎与阿惠已惨死于屋内,哪里还有阿姐的身影。
“将军,我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想不到他们的目标竟是公主安”,张温气愤道。
没错,这次刺客的目标就是公主安,抢夺库房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调虎离山计。
公主安被俘之时,董润只是敷衍地抵抗了一下,甚至他那臂膀的伤都不是被对方所刺。
董润的私心阿闵自然是不知晓。
阿闵愤怒地拍打着桌子,他发誓:“定要将伤害阿姐之人碎尸万段”!
崔安安被掳到丛林深处老寨之中,寨子里透着一股阴冷腐朽之气。
寨中的男子虽都手执兵器、神情严肃,却都骨瘦如柴,想必这里常缺衣少食。
寨中正坐着一少年,年纪看上去比阿闵稍小。
尽管少年看上去眉清目秀,但却呈现一种苍白柔弱之相。
他这种样貌该是皇亲贵胄的王孙公子才是,怎会沦至落草为寇。
崔安安心中正寻思着,只听坐在一旁的老者开口道:“公子,这便是石虎的公主,当年石虎诛杀明帝子孙,幸你逃过一劫,如今他的公主在我们手里,公子可以随便处置”!
原来面前这个面蕴病容的公子是明帝石勒的孙子石洵,当年石虎诛杀石勒子孙,年幼的石洵被府军悄悄带走,侥幸逃过一劫。
少年将崔安安安置在后院。
“今后你便住在此吧”,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刻的崔安安心中焦虑不安,阿闵寻不到她定是心急如焚了吧。
少年淡淡地看了崔安安一眼。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样,你也只是同我一样的可怜人,想必嫁给汉国一个快埋土的老头也非你所愿吧”。
崔安安低垂着头没有言语,毕竟她还没有猜透这群人的真实目的。
忽然她感觉脚边好似有些什么绵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几只可爱的狸奴。
她蹲下身挑逗起这些小精灵。
“你也喜欢狸奴”?少年诧异地问道。
崔安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可爱,怎能不喜”。
少年轻轻抱起狸奴,温柔地抚着它们的毛发。
“它们真可怜,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四处漂泊,不过它们的世界很单纯,谁对它们好,它们就对谁好,不像人类那般复杂残忍”。
少年言语间满是忧伤无奈。
崔安安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少年,他好似是生病了,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
少年看出了崔安安的疑惑,无奈一笑:“我从小身体不好,大夫曾言我活不过十八,如今已到十八,怕是命不久矣,我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活着,可外头那些人不允我这样窝囊,他们非要逼着我去杀人,他们说我是明帝的孙子,就该为明帝报仇雪恨,没有人在乎我想要的是什么,多少次我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也就只有它们陪着我度过漫长漆黑的夜晚”。
说着他低头轻轻抚摸起怀中的狸奴。
狸奴在少年的怀中慵懒地伸起了懒腰。
崔安安静静地听着少年诉说内心的悲伤。
少年感激地说:“想不到赵公主竟愿意听我这样啰嗦,这许多年来,我甚少言语,就连朋友都不曾有,只能将自己的心事同这些狸奴唠叨”。
崔安安当然能体谅他的孤独无助,曾经孤身滞留晋国之时,她也同他一样无助。
少年忽然问:“赵公主爱吃些什么”?
崔安安心中一愣:“这寨中之人各个精瘦,哪会有多余的饭食,能有些白面馒头已是不错了罢”。
没多久寨人果然送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送食之人恐怕平日也没机会吃上这么精细的面食,他看着馒头深深地咽了一口水。
崔安安看出他的窘态,遂悄悄塞给他一片馒头,那寨人感激不尽。
这倒让崔安安想起当年为膳奴之时,阿遵也是这样时常偷偷塞肉给她。
离开赵国已有些时日,不知阿遵此时可会想起她。
赵国邺城,彭城公府。
自崔安安作为和亲公主离开邺城后,彭城公变得易怒。
为了让自己内心平和,他便每日作画,可画来画去,他却始终画不出脑海中那女子的温婉俏皮之相。
他愤怒地撕碎了那些画像。
他一直在咳嗽,该是那日大雨他跪在琨华殿前染上了风寒。
张氏为他端来汤药,他却狠狠地将药碗打碎。
没有了最爱的姑娘,他的心好似也跟着丢了。
“如今安安不在,我要这副皮囊又有何用”!
张氏无奈叹气离去。
为了减少心中的念想,彭城公便去代嫸身边寻求安慰。
本以为一番翻云覆雨爱意缠绵后,他就能忘却心中那个女子,可她的身影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代嫸,你可愿为我做任何牺牲”?
代嫸含情脉脉地望着彭城公,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她爱彭城公,爱到骨子里。
“代嫸,你即刻启程去往汉国,汉国没有人认识赵公主”,彭城公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代嫸默默流泪:“殿下,即便如此她也再不能成为赵公主”。
阿遵悲痛地说道:“我不要她做什么赵公主,我只要能见到她就行,代嫸,你知道吗,我已经快不记得安安的样子了”。
阿遵双手紧紧地握住代嫸的双臂,仿佛这样便能缓解一点内心的痛苦。
“殿下,您不是说权利地位大于一切,如今为了女人却失了姿态”,代嫸心疼道。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她为了我,在晋国受了多少苦难,我看见过她身上的伤痕,那么地触目惊心;我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她入虎口了,代嫸,你能理解我吗”!
“代嫸只知彭城公该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切,代嫸的命是彭城公救的,彭城公让我做的,我即便是死也会完成”,代嫸心痛道。
望着彭城公焦虑憔悴的面容,代嫸心中明白,彭城公已然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公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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