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宫,太子詹事孙珍和侍中崔约相遇。
“孙大人最近这眼睛是怎么了”?崔约看着孙珍发红的眼睛问道。
孙珍回道:“近日患有眼疾,视物不清,崔大人可有好办法”?
崔约玩笑道:“溺中则愈”。
孙珍不解问:“目何可溺”?
崔约戏笑道:“卿目,正耐溺中”。
孙珍无奈地指了指崔约:“你呀你,一把年纪了,还寻我开心;听闻崔大人最近在给儿子提亲,可有看中哪家姑娘?我看公主安倒是不错”。
崔约摆摆手一脸嫌弃道:“听闻公主安在晋国早已非完璧之身了,现在哪还有人敢来为自己的儿孙们提亲;听闻她为了活命竟然逼死了自己的生父…”
崔约还想继续说下去,孙珍赶忙捂住他的嘴:“担心祸从口入啊,公主安怎么说跟你也是同宗之亲”。
崔约不屑道:“有女如此,宗族之辱”!
“崔大人是觉得我辱没了清河崔氏的名声了吗”?崔安安冷笑着走来。
“公主安所为确是有悖于孝亲伦理”,崔约一脸鄙视地看着崔安安。
“崔大人未经我之苦,怎知我之难”,崔安安一脸委屈状。
“任何苦难皆不该是你造恶之由”!崔约怒斥道。
“崔大人,你刚才不还说是找我有急事吗,赶紧走吧”。
孙珍眼见气氛不对,慌忙将崔约拉走。
崔安安望着他们的背影,屈辱愤怒占据了她的头脑,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原来在旁人眼里,她已然是个恶人了。
她微微仰起头,不让泪水掉落,旁人的眼光又如何,只要在阿闵和阿遵心里,她依然还是那个温柔端庄的柔弱女子就行了!
然这一幕皆被身后的太子宣尽收眼底,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既柔弱又坚强的女子。
“公主,听说上次羞辱你的崔约一家被斩首了”,侍婢阿惠兴冲冲地告诉崔安安。
“是吗?所犯何罪”?崔安安冷冷地回应。
“好像是对太子不敬”,阿惠说道。
“究竟是对太子不敬,还是对宗亲无情,看来只有太子心中知晓了”,崔安安笑着呡下一杯茶。
343年(建武九年),邺宫寺,太子宣拜见完国师佛图澄,却见崔安安等候在殿外。
太子宣回头环顾了一圈殿内,并未见到彭城公石遵和修成侯石闵的身影。
他调侃道:“妹子何故等候在此,今日彭城公与修成侯并未在此”。
“妹妹在此等候太子殿下”,崔安安笑着回应。
“哟,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难得赵国最尊贵的公主会在此等候本殿下”,太子宣戏谑道。
“听闻父王派太子前去平定鲜卑叛乱,阿闵亦在其列,阿闵年纪尚轻,恐征战经验不足,恳请太子好生照顾”,崔安安恭敬向太子宣恳求。
“老子已猜到你今日前来,定是与石闵相关;怎么,你就关心你弟弟,却不关心我这个二哥的安危”?太子一脸玩味地看着崔安安。
崔安安尴尬一笑:“太子身份尊贵,身边自是有许多为太子肝脑涂地、牵肠挂肚之人,哪还轮得到妹妹;阿闵此次能跟随太子平定叛乱,亦是他的福气;待凯旋后,我与阿闵定不会忘了太子的恩泽”。
“你这丫头,巧舌如簧,难怪父王如此欣赏,你自是放心,本太子将修成侯带走,必会将他平平安安送回”,太子宣满口承诺道。
太子宣向来视他人生命为草芥,为获成功不择手段,此前一战中,他便是为了获取胜利不惜以赵国将士为诱才使敌人落入圈套。
崔安安担心此次太子宣为谋成功会将阿闵送入险境,遂来向他示好,只求他能将阿闵平安带回。
太子宣笑道:“妹子既然来找我了,不如随我去东宫,正好二哥我有东西想给你瞧瞧”。
太子宣的邀请,崔安安自是无法拒绝。
“太子,这条小道从未走过”,崔安安有些慌乱地说道。
太子宣笑道:“大路太远,老子有时候偷懒,就走近道了,下回你要是来东宫,可以走这条近道,能省下不少时间”。
东宫大门口,一群高大威猛的身影突然出现,那群人各个长的五大三粗,着实让崔安安有些害怕。
“妹子莫要害怕,这些都是我东宫高力,他是高力督梁犊,以后赵国境内谁再敢欺负你,让他替你解决”。
太子宣指着身形高大的梁犊对崔安安说道。
“末将梁犊,见过公主安”,梁犊恭敬作揖。
“梁犊将军,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小女子,承蒙太子抬爱才能至此,您无需多礼”,崔安安亦对着梁犊恭敬作揖回应。
“识大体,知礼节,性温顺,有智慧”,太子宣笑着夸赞道。
“二哥谬赞”,崔安安羞涩回应。
东宫大院内,鞭笞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原是两个汉人奴仆被绑在大柱上鞭笞暴晒,二人受刑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吭。
兄弟二人本是晋国叛臣苏峻之孙,328年苏峻兵败,年幼的兄弟被家臣带着逃亡北境。
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被太子宣看中,沦为东宫奴仆。
二人性格孤傲,与太子詹事孙珍不合,二人又不甘臣服,当众辱骂孙珍,遂被施以惩戒。
“服了吗”?太子宣一脸不屑道。
“尚未”,负责刑罚的侍从回应。
“那便继续吧”,太子宣故作一脸无奈状。
见此情景,崔安安心中不忍,却又不便说些什么。
太子宣屋内歌舞升平,歌姬娇羞地倚靠在太子宣身旁,一副狐媚之相。
外头奴仆受刑,里头太子宣倒会享受,若不是为了让阿闵在朝堂上能有太子作为倚仗,崔安安才懒得搭理太子宣。
太子宣一手搂着歌姬,一手将锦盒推到崔安安面前,满脸堆笑道:“妹子快打开看看,二哥送你的可是好东西”。
太子宣向来喜欢用钱财收买她人,特别是石虎身边受宠之人。
如今崔安安与阿闵受石虎喜爱,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收买他们人心的机会。
崔安安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也就只有这明珠的华贵,才能配得上妹子的尊贵”,太子宣笑道。
可崔安安向来不喜这些身外之物,更不能收下太子宣如此贵重之礼。
“太子殿下,妹妹可否用这颗明珠换外头正在受刑的奴仆兄弟”?崔安安一脸坏笑地看着太子宣。
太子宣不可思议地笑道:“妹妹竟想要那两个卑微奴仆,那俩奴仆尚未驯服,我这东宫奴仆众多,妹妹想要随便挑即可”。
崔安安邪魅一笑:“既然这二人尚未驯服,太子又出征在即,不如让妹妹来替太子好好调教调教他们”。
太子宣诡笑道:“这兄弟二人面相是不错,可这未驯服的野狼容易伤人”。
崔安安狡黠一笑:“那太子又怎知妹妹驯服不了野狼呢,太子别忘了,妹妹可是在狼口救过人”。
太子一脸玩味地看着崔安安,笑而不语,他摆了摆手,示意崔安安将人带走。
东宫侍从欲将奴仆兄弟锁上铁链防止逃跑。
崔安安阻止:“看他们样子,就剩半条命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兄弟二人一瘸一拐地跟着崔安安走出东宫。
崔安安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兄弟二人面容枯槁、口干舌燥、嘴唇起皮,想必已在太阳下暴晒多时。
“阿惠,去取些水袋来”,崔安安吩咐道。
兄弟二人忙接过水袋,仰头一下子便喝了个干净。
“既然你们兄弟不愿臣服,今日我便放你们自由,但在这赵国境内,自由之下或成流民,四处乞食,难保哪日又成那个王公贵胄之奴”,崔安安无奈感叹。
兄弟二人思考再三:“请公主为我兄弟谋一生路”。
崔安安正愁不知将二人送往何处,刚好遇上彭城公路过。
“阿遵”,崔安安兴奋地喊到。
彭城公有些愕然,他笑着走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崔安安的脑袋:“安安怎在此地”?
崔安安遂将今日东宫发生的一切告知彭城公。
彭城公笑道:“这有何愁,彭城公府上供养两个奴仆还是绰绰有余的”。
崔安安回头对兄弟二人吩咐道:“我知你们不愿臣服,可这乱世之中能苟活性命已是艰难,眼下你们先随彭城公回府,彭城公知人善用,今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谢公主,谢彭城公”,兄弟二人恭敬行礼。
兄弟二人因身份低微,只能在彭城公府中干着最低层的侍从,不过这也算是暂时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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