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展雷上午来给许大人报了信之后,也乖乖的去了运河码头上。
装成自己也是一个正经的山河司巡检。
运河衙门反复讯问了高万丽和本地河监。
那边也有许多办案高手。
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细节”问题。
世子妃这次带来的人是有数的。
但是跟世子妃后来带进鬼巫山的人数对不上。
少了的那些人哪儿去了?
唯一还活着的是洪怀。
运河衙门立刻命人去将洪怀带来问话,却发现洪怀已经自尽了。
而后便很明了了:祛秽司占城署掌律许源,连续遭遇了两次刺杀。
交趾河监当即便觉得,许源有极大的“嫌疑”。
报复世子妃,将他们杀死在鬼巫山中。
可是……许源一直在祛秽司衙门里。
河监手下的办案高手们分析了一下,便猜出世子妃两次刺杀,未必是真的想杀了许源,而是试探许源有没有在偷偷修炼《化龙法》。
因为结合高万丽的证词,大家已经知道世子妃来占城的目的。
两次试探,许源都没有展露化龙法。
所以世子妃才去鬼巫山里,追踪那偷练了化龙法的歹人。
运河衙门就有些尬住了。
也就没有马上召许源过去。
向青怀听后,直嘬牙花子。
这事情真是有些滑稽。
朱展雷通报了消息:“我回去了。唉唉唉,真疼啊……”
他一瘸一拐的走,许源和向青怀商议了一番,觉得不变应万变。
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朱展雷从院子里过的时候,贴着另外一边院墙的墙根走,离那只暴躁大鹅远远地。
他是坐车从后门进来的,上车后便只能趴着。
等回到了山河司衙门里,喊来了自己的亲兵一看,亲兵吃了一惊:“少爷,您这是怎了,屁股都肿的发紫了!”
“什么?!”朱展雷吓了一跳。
亲兵道:“您别乱动,可能是中毒了,我去找丹修来给您解毒。”
苗禹和朱展眉都在运河码头那边没回来。
朱展雷欲哭无泪,我当时为什么要嘴贱!
许源啊许源,你家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绝对不是正经鹅呀。
亲兵很快找来了一位七流丹修。
朱展雷手下有一队人马,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这位七流丹修便是其中之一。
丹修给他检查了,道:“少爷,的确是中毒了。但我看不出是什么毒,我先用我的解毒丹给您试一试,您忍着点。”
朱展雷咬着牙:“快动手。”
丹修吐出自己的解毒丹,按在朱展雷的屁股上滚了几滚。
朱展雷疼的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外边院门正好有几个校尉经过,好奇的进来从窗户往里一瞧:
只见朱展雷的亲兵和丹修,正在对着朱展雷的屁股做着些什么事情……
校尉们眼睛瞪的老大。
尼玛呀,大姓家族中,这么乱的吗?
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赶紧一低头顺着墙根溜走。
很快某些关于朱展雷的流言蜚语,就在山河司衙门里流传开来……
丹修用解毒丹,在朱展雷屁股上滚了好几圈,却没有半点效果。
只好收起解毒丹,叹气道:“少爷,这毒我解不了。您是怎么中毒的?”
朱展雷没脸说。
他跟亲兵说:“你跑一趟祛秽司,把我的情况跟许源说一下。让他马上过来给我想办法!
你告诉他,他要是敢不来,我就跟我三姐说,他昨夜在白月馆里过的夜!”
亲兵一愣:“昨夜许大人跟少爷您一起去了白月馆?”
朱展雷被这愣头亲兵气的直拍床:“蠢货!少爷我在造谣、造谣你懂不懂!快去!”
“哦哦哦。”亲兵急忙去了。
丹修收起自己的解毒丹,不免有些嫌弃。
去一边用茶壶里的水,洗了好几遍才重新吞入腹中。
……
许源听了亲兵说的,有些不敢置信的摸摸头顶。
但还是去院子里,捉了大福跟亲兵一起去了。
大福一路上都在许大人怀里挣扎,嘎嘎的抗议。
许源拍了鹅头一巴掌:“别闹,你闯了大祸了!”
大福一缩脖子,两眼呆滞:什么?我不知道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到了山河司衙门里,朱展雷哼哼唧唧的:“你养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许源终于看到了朱展雷的屁股。
已经肿的老高,一片紫黑色。
许源问大福:“怎么办?”
大福跳下来,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朱展雷身边,呸的朝他屁股上吐了一口口水。
肉眼可见的毒解了。
朱展雷感觉到屁股上一阵清凉,不那么疼了,悄悄松了口气。
他歪着头看着大福,大姓公子哥的毛病又犯了:“你这鹅卖不卖,开个价……”
大福勃然大怒——许源一把拉住大福。
“你是真能作死啊。”
朱展雷抽了自己一耳光:“怎么又嘴贱。不买,我绝对不买。鹅爷,您是爷,以后我见了您我绕着走还不行吗?”
大福这才消了气。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许源就没回去,带着大福在山河司住了一夜。
第二天,黄历禁:指日、街驰、喧哗、奏乐。
朱展雷一夜恢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一大早跟许源一起吃了早饭:“我得去运河衙门了。”
许源回到祛秽司衙门,已经有运河衙门的人在等候:“许掌律,安大人请您过去。”
安承远是交趾运河衙门河监。
许源也没多问,和向青怀一起,带了郎小八、狄有志和两队校尉,跟着那人一起去了运河码头。
却没能见到安承远。
祛秽司的人马被安顿在码头上的一处院子里。
随时听命。
向青怀暗暗告诫许源,不要抱怨,免得招惹是非。
让咱们等着,咱们等着就是。
朱展雷也没什么事,想来跟许源聊天,被朱展眉暗中拦住了。
这个时候要避嫌。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许源好。
一直等到了下午,运河衙门还没有差事派给许源,祛秽司那边于云航却急匆匆找来了:“大人,石羊村发了诡案,案子很大,下边的弟兄不知该怎么处置。”
许源就去求见安承远大人。
码头上的运河衙门,已经被河道营的精锐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的严严实实。
便是山河司的人也不得擅自进出。
当然苗禹、朱展眉和朱展雷不在此列。
大姓世家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许源这种寒门出身,又不受待见的,便被挡在了衙门大门外。
大门口河道营的一个把总站在台阶上,斜着眼把许源上下扫量审视了一番,然后懒洋洋的说了一声:“等着。”
便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进去通禀了。
许源耐着性子在大门外,等了一柱香时间,还不见人出来。
又等了一柱香时间,就有些焦躁了。
忍不住想要上前催问了一下,却被向青怀拉住了。
向青怀使着眼色,对许源轻轻摇头。
许源咬了咬牙,把火气压了回去。
然后计算着时间,又是大约一柱香时间后,许源果断转身就走。
向青怀急忙追上:“安大人还没回话,咱们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许源回头看了一眼运河衙门的大门,道:“还等?再等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这种事情我不做。”
而后,许源大步而去。
那把总根本没去禀告。
就在大门后不远的一处偏房里喝茶。
祛秽司这个掌律他知道,是安大人喊来听命的。
不是什么大姓世家出身。
这样的人想让军爷我跑腿通禀,不给点好处,做什么美梦呢?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是官场上的规矩,懂不懂?
向青怀还是有些担心:“就这么走了,安承远若是心胸狭窄,怕是会借此事发挥,给你扣帽子呀。”
许源摇头:“我可以忍气吞声,再多等他几个时辰,可石羊村那诡案,等不了了呀。”
……
石羊村在占城东北方向,离城约么十五里。
这里有一条从小余山流出来的小河。
据说百年前,这河里发现了沙金。
那时石羊村全村挖沙淘金。
但官府和豪强,又岂能让平头百姓一夜暴富?
于是各种手段施展出来,那无主的小河忽然就有了“主人”。
村民从河里淘来的金子,就属于这位“主人”的,都要如数上交。
村民极不甘心,“主人”手下养了一批恶奴,双方争执起来,闹出了几桩命案。
一个父亲被打死的少年郎,不顾“禁夜行”的禁忌,翻进了“主人”的家中,险些杀死了“主人”。
“主人”盛怒之下报复,将少年郎和他的母亲、妹妹,掉在河边扒皮而死!
一家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入河水中。
而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小河整整七日都是一片血红。
七日后河水重新变清澈了,但也就是在那一夜,主人家全家撞了邪祟,死的一个不剩!
自那之后,河里的金沙便消失了,石羊村反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些传说往事,是于云航在去石羊村的路上,讲给许源和向青怀的。
讲完这些,他才说道:“今天一大早,村里有个老汉捡牛粪回来,路过河边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后生小子蹲在河边淘金。
他一看不是本村人,就好心过去劝说,这河里早就没有金子了。
却没想到那后生小子说有,你若不信就站在这里,我淘给你看。
然后就挖了一盆沙子,在河水中慢慢旋转,以水飞走沙子,不多时,那后生将木盆举起来给他看。
盆底竟然真有一片黄灿灿的金沙!
老汉大喜过望,急忙回家喊来全家人,拿着盆儿也来淘金。
那老汉自私,这事没有告诉村里其他人。一家人在河边淘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中午的时候,又有村民从旁边经过,发现河边站着七个金人!
仔细一看,正是老汉一家四口!”
向青怀听得惊讶,祛秽司处理的诡案极多,但如此匪夷所思的也是第一次遇到。
“是村里的里正来报案?”
于云航点头:“老汉家里就剩下两个六七岁的孩子,里正问了孩子才知道事情的经过,立刻命人远远把守住那四个金人,不得靠近,然后赶紧来城里报告。”
许源和向青怀相视一眼,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许源道:“在运河衙门前,耽误了那许多时间,可能会搞砸了这案子啊。”
大家都是祛秽司老人了,很清楚里正多半守不住那四具金人。
到了村口,万允手下的一个检校,正站在路边脖子都伸长了几寸,眼巴巴的往路上张望。
“大人,您们可算来了!”
“闹起来了,村民们一窝蜂的冲上去,我们拦不住啊……”
许源神情一沉:“快去看看!”
一行人飞快赶到河边,河水中空荡荡的,哪还有金人的影子?
里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看到许源身上的官服,知道来了大官,两腿一软就跪下了:“大人,小老儿无能。”
许源不与他废话,快步冲向河里想要检查是否还留下什么线索。
向青怀气恼对里正说道:“那金人是邪祟诡技所化,你们村的人不怕死吗,这也敢抢?”
里正哭丧着脸:“大家伙都穷疯了,看着那黄灿灿的金子,忍不住啊……”
许源在河水中没有找到什么,折返回来沉声下令道:“万允!”
“属下在!”
“马上带人,挨家挨户搜,一定把所有的金子找回来!谁敢不交立刻锁拿下狱!”
“遵命!”
万允来的时候,只带了一队人,人手不足没能拦住数百村民。
现在许源又带了两队人马,虽然还是不如村民人多,但挨家挨户搜查却没有问题。
村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万允很卖力,校尉们也手脚麻利。
但许源看了看天色,最多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村民们抢了那些金子……能获得过今夜吗?
向青怀在旁边一声长叹,道:“那些村民不是不知道这东西诡异,但怕是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没事呢?这些金子,可是足够他们以后过上财主一般的生活。”
许源点头,贪欲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
天黑之前,万允从村民手里搜回来了两麻袋金子。
拼凑了一下,发现相比于“四个金人”的分量,还差的多呢。
“唉……”向青怀一声叹息。
万允皱了皱眉头,对许大人禀告道:“掌律,还有个事情。村民们抢金子的时候,我带着弟兄们阻拦,发现他们的力气,似乎比正常人大了许多,大约是……刚入门、不入流的武修的水准,所以我们才没能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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