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贪心了。

若是趁着重创了风洬，趁着对方还有一口气的功夫从另外一边逃走，或许它想的就成了。

偏偏有了那一念之差。

界被风芑直接冲破，这是它万万没想到的。

因为风芑天赋虽高，先后得妖神和大祭司教导，进步飞速，但是对于风兕来说完全不够看的。

风兕的界，别说他，就算是风洬误入，也不见得就能逃出来。

而风芑却破界而出。

以他自己的心为代价。

天真良善之辈，一旦狠起来就会任谁也想象不到。

他在感应到自己的阿父有性命之忧的那一瞬，毫不犹豫的伸手自己掏了自己的心。

他没有任何的办法逃出去，他只知道自己的这颗心是风兕一直想要的。

果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风兕的掌控之中。

在他动手的时候，风兕分神，他整个人这才得以从界中解脱。

风兕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风洬的死活，发疯似的朝风芑冲过去。

风芑站在虚空中，胸口好大一个血窟窿，不断的往外冒着血。

他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手里拿着那颗还热乎着，还跳动着的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心。

彩色的神光从那上冒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这奇异的动静吸引了此刻还活着的所有生灵的目光。

包括想趁着风洬重伤一举要了他命的玄龟。

风芑看着风兕：“你觉得这该是你的，可它明明是长在我身体里的。

阿兄，没有心，这不是堕妖的理由。成了妖，也不是你做恶的理由。

你曾经也是个人，你怎么能忘了呢？”

风兕早就忘了，所以风芑此刻说再多，都是枉然。

但凡有点实力此刻还能喘气的妖，无不虎视眈眈的看着摇摇欲坠的他，手里的那颗心。

情况再一次脱离掌控，风兕的两只眼睛红的就像是要沁血一般。

身体还在原地未动，妖魂已经分离出去朝风芑扑了过去。

风洬也是如此，他看着不远处摇摇欲坠的人，这一瞬间崩溃到了极致，龙魂破体而出，叫嚣着冲了出去。

随之，五花八门各种妖法神通接踵而至。

风洬所化的金黄色巨龙在虚空盘旋，发出一声又一声悲切的长啸。

他用身体将风芑包裹在其中，任由众妖神的妖力和神通朝他的身体砸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五花八门的力量汇聚的那一瞬间彻底的炸开。

宫姝蘅的身影出现在了上空。

她想，她大概知道上苍是个什么意思了。

妖族这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确实成长太快了。

且心比天高，不知死活。

只在四象山待着，看见的地方实在有限。

出来走一走才知道，原来妖族到妖神境的竟然这么多，杀起来真费劲。

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竟然还有这么多。

而且这还不确定是全部。

宫姝蘅以无上神通暂时化解了它们的攻击，也暂时打断了它们的痴心妄想。

“若就此退去，或许可以活命。如若不然……”

“宫姝蘅？你未免太狂妄也太虚伪了些！”

“就是，你四象山圈养人族多年，你敢说你没有任何企图？”

这个宫姝蘅还真不敢说，因为从一开始她确实是有企图的，人族确实是有她想要的东西。

并且现在她已经受益了。

“那又如何？既然知道人族得我四象山庇佑，尔等却依旧贼心不死，何来的颜面在此大言不惭。”

“四象山又如何？神又如何？吾倒是想看看，留于此方世界的神，到底有何能耐！”

宫姝蘅冷笑：“那你倒是好好看着，免得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话音未落，双手结印，调动天地之气，清为白，浊为黑，灵气与妖气皆为她所用，而后迅速在虚空结印。

妖神又岂会坐以待毙等她印成？

各种神通疯狂朝她砸去，可惜立于虚空之中的身体岿然不动，结出的印记浩瀚无垠，包容万象，将妖神所施展的妖力尽数吸纳其中。

印成，宫姝蘅的手猛然拍下去，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像是炸开了一般。

好多道身影被击飞出去。

就连宫姝蘅自己，也被震飞出去。

踉跄着站稳之后，她看着自己几乎变得透明的手指头，她心里清楚，时间不多了。

妖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

因为上苍从来都不会给风芑活下去的机会。

那颗心从风芑的手里掉落，他原本是想毁了的，这样谁都得不到，这样才好。

可惜，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身体即便被风洬围着，依旧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朝下方坠去，还没彻底没入水中，整个身体就一点点开始消散。

那颗心是龙族全族毕生所愿，是人族世世代代信仰加持，这世间牵绊颇深的两个族群产生的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凝成了这么一颗心，成了风芑这么一个人。

终究是被上苍所不容，注定是要陨落的。

没有那颗心，风芑别说尸骨，就连神魂都留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带着流光的的蓝色蝴蝶悄无声息的落在它即将消散的身体上。

那只蝴蝶只停留了一瞬，随即身体便先一步四分五裂的散开，化作一团蓝色的光雾，将他即将消散的身体包裹。

“蓝，蓝凫！”

风芑知道自己要死了，他还听见了他阿父绝望的在喊自己：“芑儿。”

可他眼前看见的却是蓝凫，它长的很好看，跟四象山大祭司身旁的风容一样好看。

可是它从来都不快乐，风芑跟在它身后跟尾巴似的转悠那么些年，从来都没有看见它笑过。

这回他终于看见了，蓝凫笑了，很温柔的笑，却是在跟他告别。

“你要离开了，我也要离开了。曾经是我魔障了。有时候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突然一无所有，任由你如何的努力，日复一日却始终看不到希望。我很开心，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

蓝色的光芒包裹着风芑的神魂没入下方世界，在力量耗尽之时，没入一只即将分娩却因为这场大水濒临死亡的鹿的身体里。

那颗带着光彩的心在鲜血干涸之前，紧随其后。

“芑儿！”风洬伸出龙爪，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住。

血红的丹枫落地，将地面砸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丹枫没入泥土中，少顷功夫就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生出一株如同人手一样的枫树。

一生二，二生四，生生不息。

蜿蜒的的沟壑两侧，满地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