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只有被用到的时候才会被很多人诚心实意的想起，并呼唤。

比如神灵，比如宫姝蘅。

一道道念力和信仰之力微不可见的飞出，在虚空中凝聚在一起。

妖皇抬眼轻笑一声：“念着你们死去的神，不如求求本皇，本皇心情一好，或许会留点地方养着你们。”

沉睡这么多年了，神魂再也不似年少时那么极端暴戾，它没有那灭绝人族的想法。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无论飞禽还是走兽，亦或者人，都是如此。

少一样，这个世间都不完美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大象可以一脚碾死蚂蚁，蚂蚁也能撼动高楼巨物。

万事万物从来都是循环往替周而复始，没有哪一样可以例外。

但凡例外，那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活着，被吃，也是一种价值。

而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长的，却不愿意被吃。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们仇视妖族，因为妖吃人。可他们本身就是最凶残的，可食万物，并且煎炸炖煮残忍至极。

人族觉得他们是正是善，妖族是邪是恶。可是细说起来，还有比人更坏更残忍的物种吗？

关城上下一点点升起的念力在虚空凝结，被它挥挥手就尽数打散，似乎无所依，胡乱的散去。

实际悄无声息的都往西飞去。

天上刚刚散开不久的云又有聚拢的迹象。

妖皇浑不在意，垂眸看着依旧不甘心还在挣扎的人，以及那些匍匐在地或战战兢兢或恭恭敬敬的妖觉得真没有什么意思。

“去吧，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不过，记得别杀完了，留一点，养一养，免得以后没得玩了。”如今此方天地他说了算。妖族的孩子们为了它，不管是甘愿还是不甘愿，总归都付出了不少。

自然是要给它们一些甜头，让它们高兴高兴的。

这世间已经没有可以与它抗衡的存在，黄龙死了，上苍弃了，宫姝蘅也死了。

至于五大灵山那些小东西，还不值得它多看一眼放在眼里。

掸了掸衣袖，不管是妖还是人，或者地上那些尸体残骸，都被扫飞出去。

这已经是它极尽温柔的结果了。

否则就会跟先前一样，妖力暴乱，抬手间全部灰飞烟灭。

都成灰灰了就没意思了，留着让孩子们玩，才能玩的更久一点。

远处，残留的涅盘之火还剩下一小缕，忽明忽灭的兀自燃烧着，没有人在意。

残骸化作飞灰，存在了几千年的潜龙关随着那一堆一堆的尸体从这个世间彻底的消失，留下一片旷地，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一座古朴雄伟的妖皇宫出现，重重的落在了原本潜龙关的位置，震的整个天阙都为之颤了颤。

一场妖族对人族如同狩猎似的屠杀正式拉开序幕。

妖兴奋的争先恐后的往西边涌去，天上飞的，地上奔跑的，不计其数。

还有一息尚存的人族修士拼命的追上去，可是数量上的悬殊，力量上的悬殊，根本无法阻止妖族前行的脚步。

姜少阳手里的剑从另外一只手的手心抹过，他的血染满了整个剑身，身上的五色光芒大震，以帝王之血祭剑，以帝王之躯祭剑，连同龙息剑一起化作一道龙影盘旋而上。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地下的龙啸，时光的齿轮迅速的旋转却无一刻停留。

做人族的帝王几千年，人族的气运，信仰集于一身，最后豁出去的一击，足以撼动天地。

但是姜少阳心里很清楚，不够，远远不够，他没有半点底气跟妖皇对上，只能以命祭天，最后的时刻尽了人族帝王的最后一丝职责，斩杀两名妖神，带走难计其数的妖族性命。

人族惨败，妖族大兴，他难辞其咎。

总归是要死的，这样的死法或许还能值得一些。

或许后人记不得他，可若是有人记起，不至于全是骂名，那他也值了。

“人族的皇？”妖皇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摇摇头：“与当初的黄龙当真无法相提并论。”差远了。

怪不得。

当年那场大战看似人族胜利，其实也是式微的开始。

龙吟响起到消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消失的那一瞬，始终笼罩在苏青舟身上的红伞毫无预兆极为突兀的消散。

妖皇看见一道虚影从消散的姜少阳身上飞出，没入这个少年身体里。

红伞消散，身上彩色的神光乍现，在光芒入体的瞬间神光大阵。

与他交手的妖族被光芒扫到，瞬间没了命。

他自己不得不强迫自己盘坐下来，稳住心神，去消化自己身体里陡然拔高汹涌澎湃的神魂。

妖皇的目光从红伞消散的那一瞬就落在他的身上。

“好一招蒙蔽天机，宫姝蘅，我到底还是又小看你了。就连死后的事情你都能安排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想过，蒙蔽天机的代价，以及他在本皇眼皮子底下能存活多久。”

随即，他又想到，宫姝蘅真的死了吗？

那女人，命硬的很。

越想越期待起来。

它历经万载才重新活过来，它一个妖都没死，宫姝蘅这个天地精粹所化的怪物又怎么会死呢？

思及此处，空荡荡的心里突然就期待起来。

原以为人族从此没落，它活过来也不过是高处不胜寒，全是寂寥。

但是，或许可以期待一二。

还是有些意思的。

它突然大笑起来，手轻轻抬起，看着远方：“宫姝蘅，你当真是死了吗？你留下的这个小崽子，本皇这就结果了他如何？人族已经成了一摊再也提不起来的烂泥，你又何必强求呢？”

说完，抬手毫不犹豫的朝远处的苏青舟拍过去。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它的身上。

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站在妖皇殿前的石阶上抬头看着上方的天。

云不知道何时彻底的聚拢的，逐渐的厚重。

一道雷光降下，随后雷光接踵而至。一道电光还未消散，接着又降下第二道第三道——交织在一处，仿佛在天地间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网。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是这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