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在指尖跳动，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被隐约捕捉，组成了两段旋律。

单音旋律，双音和声。

左手旋律，右手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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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净简单，轻快青涩，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跟着节奏轻轻吟唱着，他逐渐补全了主歌副歌。

副歌高八度，每拍都有饱满的柱式和弦，一点点推进。

间奏钢琴独奏，16分音符装饰，低音到中音区交替。

桥段情绪沉淀，尾声渐弱收束，c音延长。

重复旋律，一遍一遍地弹，修改不满意的地方。

夜色渐深，书桌上，终于多了一张简谱。

……

对卫柏来说，考了高分，拿了奖金，狠狠风光了一把，高考就正式成为过去式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比如他的曲子还只是个雏形，歌词更是一句都没憋出来。

但他忙得非常充实，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但对徐雅来说，最近发生的所有都像是一个怎么都逃脱不了的噩梦一样。

这场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思绪乱得像缠在一起的麻线，泪水沿着脸颊一行行淌下。

滑冰场里牵着胖女人手的甄鸿轩、高考前夕才告诉她早已放弃学习的甄鸿轩、吃兴奋剂被学校开除的甄鸿轩、飙车被拘留的甄鸿轩……

第一次进警察局的徐雅，被勒令离开学校机构全托的徐雅，二模失利的徐雅，被所有朋友背叛的徐雅，高考……失败的徐雅……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几个月前，甄鸿轩还是眼中有光、心里有梦想的少年！

而她自己，还是众星捧月人人称赞的一中校花！

跟甄鸿轩的聊天界面上，是几百条新消息。

他对她说，他为事业付出这么多，他也很煎熬，要是徐雅再不理解他不支持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是为了什么。

所有兄弟都知道，他们的嫂子只有徐雅一个，那个王翠花，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种话，他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甚至到了现在，他还在不断诉说着对她的爱。

舌尖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滑冰场那天受到的屈辱忽然又涌了上来。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扇了几十巴掌，像是破麻袋一样被丢在地上，整个柳城都在骂她是不要脸的女人。

她一出门，就会有无数异样的眼神凑上来，那些人嘲弄地、嫌弃地看着她，然后回过头去斜着眼在背后骂她。

她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了。

“徐雅这孩子看着多优秀啊，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来？”

“现在的小姑娘看着清纯，私底下玩得可花了，像徐雅这样的，说不定早就……啧啧。”

“就是，我侄子那天就在现场，都看到徐雅跟人家男的亲嘴了。”

“孙文丽还自诩是教育专家呢，教出这样不要脸的孩子来，以后还怎么在柳城混？”

那些眼神那些辱骂都快要把她淹死了，甄鸿轩却让她理解他支持他？

怎么会这样？她白月光一样的轩哥怎么会这样对她？！

仿佛被万箭穿心，徐雅痛得面色苍白，直不起腰。

她想喝口水，可手指努力够到水杯，却发现水杯早就空了。

现在，她应该出去接一杯水。

可她只敢待在拉上窗帘的卧室里，她连客厅的光都怕！

她害怕在光下，害怕被看见，害怕所有声音。

她是徐雅啊，是妈妈的骄傲，是柳城一中的校花，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徐雅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没做小三，她是被冤枉的！

可是，没有人想知道真相，他们只会笑她跟一个丑胖如猪的女人抢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徐雅在昏暗的房间里把眼泪都哭干了。

甄鸿轩终于不再继续发消息了，他直接打了语音。

颤抖着手，徐雅用力点了接听。

“雅雅，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甄鸿轩吼叫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徐雅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雅雅，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跟你有更好的生活！”

“你不知道，这个世道赚钱不容易，我混到今天不容易，身后还有一群兄弟等着吃饭，你就别跟我闹了。”

“再说了，王翠花长那么恶心，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这些话，他微信发了许多遍了。

徐雅只觉得恍惚。

他说担心她，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知道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高考吧？

现在，高考成绩出来已经两天了，甄鸿轩……他丝毫不关心她考得怎么样吗？

她只考了511分，连一本都上不了！

这样的她，有什么心思去理解他支持他鼓励他？

手机里，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雅雅，你说话啊？你不要不理我！”

“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我的心都要碎了！”

徐雅努力发出声音：“我高考考了511分。”

手机另一端仿佛愣住了，随即，听筒里传来安慰的声音。

“雅雅，你别害怕，大学算什么？考不上大学，正好跟我一起混社会。”

“最近直播特别火，你长得这么好看，直播唱唱歌啊跳跳舞啊，能赚那些大学生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直播？唱歌？跳舞？

徐雅自小就喜欢唱歌跳舞，经常幻想自己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台下全是掌声和赞美。

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唱歌跳舞无比恶心！

她是徐雅，不是甄鸿轩身边那种搔首弄姿的精神小妹！

“呕……”

猛地捂住嘴，浑身都在颤抖，喉咙一阵阵抽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雅雅，你怎么了？雅雅？”

“雅雅，你说话啊！”

徐雅没力气说话。

许久之后，焦急关切的声音终于停了。

是甄鸿轩挂断了电话。

这一次，徐雅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靠着枕头，眼神空洞。

班级群里很热闹，她看到了卫柏戴着大红花的照片。

离开了她，卫柏成绩没有退步，甚至还考了柳城理科状元。

卫柏会去海大吗？他还记得他们一起去海大的约定吗？

不，他已经忘了。

卫柏早就不要她这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