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不由得有些心惊。

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似乎但凡到了一定层次之后，所谓时空与真幻的境界，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上一次是那人道之舌。

自己在梦中的过去记忆里，截断的那节人道之舌，却能和他一同跌入现在的虚无，并被一同带入到现实中。

另外一个，就是这次的天尊了。

不同于在大劫中自己冒犯对方的那一次。这一次的天尊显化，由于没有大劫的阻碍，其威能显化似乎更为显着。

在自己看到的未来幻想中，隔着梦境灼伤了现在的自己。

这件事情也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那就是一旦涉及到某些层次的存在后，哪怕是在梦里，在未来的探知或过去的记忆中，也要小心为妙。

如果这次不仅仅是灼伤，而是将自己给杀了，那他真就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可是……

“就连这样的力量，都不是永恒啊……”这一刻，他想到了那玩泥巴的小孩。

“呵呵…”

荀真摇头苦笑，但他也知道，在这里感慨万千也是毫无用处的。

不如着眼于当下，先修复了自己的伤势再说。

等会还有要在柳流云师父到来之前，将其神魂修复完毕。

天尊不可全信！

当然也并非完全不可信。

就以事实结果来看，起码在斩妖除魔这方面，对方的力量确实能够很好的做到这一点。

……

等到解决完柳流云的问题，那就要认真考虑立德的问题了。

两次的读取他都发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德」，这种十分抽象的东西似乎是前往更高层次的钥匙。

有德者，不一定会去。但无德者一定没有资格去。

虽然说哪怕到了小孩的那一方天地中，也得不到永恒，但那也起码是一种更接近永恒的进步。

而且说不定到了那个层次后，自己就有更多办法了呢……

……

念及至此，他读取了一下当前自己的「德」。

然后让他欣喜的是，那香味，不知何时又浓郁了两分。

深度读取一下，就是在自己不顾代价要将柳流云拉回的瞬间所诞生。

“立德…这么简单吗？只需要救人？”荀真下意识的疑问。

但很快血肉视野读取到的结果又否认了这一点。

哪能这么简单？

救人这个行动本身，并不会增添任何「德香」，充其量也就获得一点人道功德罢了。

只是那一刻，自己的「心」与「行」，恰巧同在罢了……

……

可是，立德真的很难吗？

荀真扪心自问。

随后血肉视野颤抖，很快他便看到了答案，只见血肉天地间浮现了许许多多的金辉痕迹，仿佛满天的群星。

「德迹」，那是满天的「德迹」！

自己身边，不断有着德香飘来

这些德香，有的是来自字迹中，有的来自于空间中的历史残留。

那是古今来者所留下的「德香」

……

血肉视野一转。

他看到了医院墙上挂着的一个画风古朴的老头。

看到了他留下的痕迹：【凡大医治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透过那抄印而来的字迹中，他看到了背后浓浓的德香。

他看到了祂的尊称和名字：「感应普救天尊」、「孙思邈」

……

视野再转，跨越了时间的限制，他又读到了那一生践行理念的学者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看到了从龙场而出，就此光辉不散的儒生：【以致良知，知行合一！】

看到了那为信念而呐喊的人：【恢复中华！】

看到了无数奔赴死亡的萤火：【身后便是祖国！】

看到了一生耕耘的稻下老人：【我有一个梦…叫这天下无饥！】

也看到了来自很久之前的僧言：【普度众生，非为成佛，唯是心怜。众生皆苦，愿入地狱，以救苍生。】

……

德无古今善恶之分，却有真假高低之别。

古往今来，德者亿万，有众所周知者，亦有默默无闻人。

但立德易，守德难。

一德立起，一生所守。便会如那窑中的美酒，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变得越发的醇厚，并最终留下属于自己的「德迹」

立德者亿亿万，留有「德迹」者，却廖如稀星。

而这些「德迹」，就刻于世界之中……

……

所以……

“立德难也不难，那这万千德香，可会有我吗？”

血肉视野一颤，荀真自问又自答。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执德，是为无德。执着之德，不明道德……”

似乎一切，前人都已经给出了答案。

但…

“好话谁都会说啊！可我还不想消失，我只是想活下去，想要成仙啊！成仙需要德，立德却需要放弃成仙、放弃立德……”

荀真苦笑，隐约间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要放弃吗？”

好像幻听，又仿佛就在心中，但反复看去却又不见其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