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只是凡人,不是神仙

菲菲和康美熙后半夜值班。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上的活也干完了。菲菲托着腮帮子,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

白小安故意敲一敲桌子,把她惊慌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康美熙:小苏,走吧,去交班了。

早上8点,科室所有医生护士全都集中到办公室里,晨会交班。简单汇报昨天一整天的病房情况。先是护士汇报,再由医生汇报。

菲菲完全没听到晨交班说啥,全程浑浑噩噩,精神萎靡,还肚子饿。晨会结束,白小安拉住她袖子关切地问:你吃早餐没?

菲菲:没呢。

白小安:待会你下班来办公室找我。

菲菲:有事直接说,下班我要回去睡觉。

菲菲一脸又困又懵。

白小安:你来找我就是了,有东西给你。

菲菲小声嘀咕:啥东西,这么重要吗?

菲菲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杵在他椅子旁边,打哈欠望着他。

菲菲:白医生,有何贵干?

白小安坐在电脑看病历,转头对菲菲做了个嘘的手势,默默的打开抽屉,指了指抽屉里的东西。里面有包子豆浆还一些零食。

菲菲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又看看抽屉里的食物。

菲菲:给我的?你确定?

他点头。

突然的关心,让菲菲感到不对劲,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白小安。

白小安:放心吃,没有毒。也没有别的企图。

她瞬间开心地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白医生。

菲菲:你真不够意思,你有这么多零食,那天值夜班都不拿出来共享。

狼吞虎咽的菲菲,圆圆的脸被满嘴的包子撑起来,显得更圆了,满眼食物的菲菲,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小安一直在盯着她。

白小安:零食想吃自己拿。

白小安收回目光,看向电脑。俩人说话音量不大,只有对方能听见。

白小安:昨晚辛苦了,吃完快回去休息吧。我要去上手术了。

菲菲换下白大褂,收到一条短信:

对方:【在忙吗?】

菲菲:【不忙,有事吗?】

一个电话打过来

对方:有空吗?请你吃饭。

菲菲:没空,有事直说,没事挂了。

对方:别呀,老朋友叙叙旧,怎么,不敢见我?

菲菲:不就是吃饭吗,有什么不敢。时间地点你说。

菲菲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最近菲菲的前任高孟家就时不时的诈尸。

菲菲的思绪拉回到大一,和所有俗套的剧情一样,菲菲和前任就是在篮球场认识的。

菲菲和3个舍友下课路过球场,场上男孩子都挥汗如雨,每个人都跑跑跳跳,移动迅速,动作敏捷,虽然看得出都是青春健硕的身躯,却看不清脸。菲菲拉着3个舍友趴在球场边的铁网,企图看的更清楚一些。男生们发现有女孩在看自己打球,胜负欲来了,更卖力了,有意无意暗搓搓的较劲,耍帅炫技,投篮故意凹造型,有点孔雀开屏的意思。4个女孩对场上的男孩子逐个点评一番。总结下来就是,这几个男生看外形质量还行。

桂丽晴:但不是我的菜,我不爱这款。

小兰:质量还行,关我啥事,男生哪有游戏好玩。

彤彤:看够没,可以走了吗?到饭点了,你们不饿吗?

菲菲:哦,赶紧去食堂,不然好菜要被抢光了!

饭后3个舍友回寝室,菲菲又跑到球场边的铁网趴着看。那几个男生还在球场上,球投进篮筐后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菲菲面前。一个身穿15号红色球衣的男生走到菲菲面前弯腰捡球,男生抬脸和菲菲的视线对上,男生眼眸如星,浓眉碎发,脸型棱角分明,青春却不稚气,嘴角上扬,捡完球迅速回到篮筐下。菲菲像中邪似的,不满足于站在铁网外看,鬼使神差的走进铁网里,向着休息椅的方向。

一颗球掉到地上弹起来砸到菲菲的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15号红球衣赶忙过来道歉,这人就是高孟家。

高孟家:对不起啊同学,我的错,你的头疼吗。

高孟家: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刚才球砸的那一下确实有些痛感,但还不至于疼到要去诊治的地步。

菲菲:疼!头晕!我要去医务室。

高孟家慌了:你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菲菲:你扶我就行......

俩人走向医务室的路上,菲菲原本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忽然站直了,甩开扶她的手。

菲菲:我头不疼了,不用去医务室。

高孟家:真不疼,你确定不去?

菲菲:现在是不疼,你就甩手不管了?

高孟家: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这几天你有什么不舒服就找我,这样行吗?

菲菲:这还差不多。

高孟家:你吃饭了吗?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菲菲:我吃饱......吃饱了才怪呢。

此后,俩人联系得越来越频繁,关系越来越熟络,就在一起了。

休息两天后,菲菲又开始上班。

康美熙:小苏,去药房领药。

菲菲:好嘞。

提着小篮子走出去。

回到科室,在骨科楼层的楼梯口,围了一圈人。中间是一对母子,男孩子9、10岁的样子,坐在轮椅上。那轮椅又破又旧,有些划痕和生锈,轮椅上还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母子俩皮肤黑又瘦小,穿的衣服又旧又脏,还有小破洞。男孩坐在轮椅上哭,母亲半跪在男孩面前哭。

男孩:妈妈,我好痛,我身上好痛,我好难受!

男孩:不要痛了,不要痛了,好难受!

母亲: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没钱给你治病!

母亲: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这么痛苦!妈妈愿意替你受苦,替你受罪!

母子俩哭得撕心裂肺,一个痛在身上,一个痛在心里。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叹息,都为这对母子感到惋惜。菲菲看着这俩人的遭遇,她眼眶湿润了,可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上最需要帮助的人。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想做点实际行动却发现任何行动都是徒劳。

护长闻声过来:小苏,你先回病房,这我来处理。

护长安抚那对母子,带他们去见了主任,不清楚都聊了啥,看表情肯定是沉重且不愉快的内容。那对母子静悄悄的走了,背影看起来很落寞。菲菲的视线一直跟随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走进电梯。还没回过神,一道白色身影挡住她的视线,白小安手指扶上眼镜,看着她。

白小安:小苏同学,我今晚不知道吃啥,你吃什么?说说看让我参考参考。

菲菲:你不去做手术,在这干嘛?

白小安:大师兄上手术,我在这替他守病房。

白小安:快说,你今晚吃什么?

菲菲:你爱吃啥吃啥。

菲菲说完欲走,心里还在想那对母子的事。

白小安:今天那对母子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你想不想听?

菲菲:那就...烤鱼吧。

菲菲有点懊恼,对方利用她那极重的好奇心把她拿捏了。

桌上的碳炉生出小小的火苗,把鱼烤得滋滋作响。盘里浅浅的汤汁浸没过配菜,不断升温,把配菜加热直至全熟。韭菜、酸豆角、黄豆芽,鱼腥草......和鱼肉,浸满汤汁。在温度的作用下,汤汁的味道进入食材里。

白色烟火气在两人中间上升。白小安想看清她的脸,而她却想看清食物熟没熟。

菲菲:你知道领导跟那对母子说什么?

白小安:我没听到领导说了什么。

白小安:但我大概能猜到。那对母子在以前就在我们科住过院,那时你估计还没来这实习。那个小孩是骨癌晚期,他爸妈都进城打工的农民工,查出这病时我们把所有的治疗方案和病情发展的可能性都跟家长说了,当然,治疗费用也说了。后来,小孩父亲连夜走了,一去不复返。只有妈妈陪着小孩住院。同病房的病友看这对母子可怜,经常搭把手帮他们。同事们也挺同情那小孩,拿了一些自己闲置的东西给那对母子用。向主任反映这事,主任组织一次院内募捐,帮那小孩筹到一些钱,但那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那小孩住了两三周就出院了。现在估计是疼得太难受才来医院。

白小安:以这个小孩的情况,骨癌晚期不建议手术,现在多半是放化疗和中医治疗。这两种办法,主要都是为了缓解疼痛,延长寿命,提高生活质量,无法彻底根治。退一万步的办法,手术,截掉患肢,也不是一了百了的办法,癌细胞很有可能会转移。况且,无论选择哪条路,在经济上,这对母子都承受不起。

白小安:像主任那样有能力,有号召力,有人脉,都只能帮到那个程度。我们强出头又能干什么?我们只是白衣凡人,不是白衣神仙,也不是万能的。我们也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那些安慰的话语不光是说给病人听的也是说给我们自己听的。在医院,不光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更要有一颗百伤不侵的心。

听到这些话,菲菲心情很复杂,共情的是她,袖手旁观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奈,束手无策,却又不得不面对。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帮助的人。这就是命运吗?

可那个小男孩又做错了什么,他才10岁,还没有好好看世界,还没有好好感受人生。

他命里就该有这一劫?他就该忍受浑身蚀骨的疼痛吗?

他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她命里就该忍受丈夫的抛弃,就该看着孩子痛苦自己无力改变。

这一晚,菲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不断回忆那对母子哭诉的场景。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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