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的祖宅在浙省的南方的一座小城之中。

在这里，常家就是这里百姓的天。

当常盛带着常兴的棺椁回到常家的时候，常老爷子常振山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大儿子战死沙场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常振山将自己关在了祠堂里面一天一夜。

然后他出来之后，就让人准备葬礼。

所以当常盛回到常家的时候 ，他已经看到了整个常家人都换上了素服。

站在常府大门口外面的，分别是他的父亲常振山和母亲常许氏，还有他大嫂和大哥的儿女们。

常盛快走两步，走到了常振山面前，率先对着常振山跪了下去，重重的给常振山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说道：“不孝儿常盛，见过父亲。”

但是这个时候的常振山，目光却没有落在常盛的身上，而是越过常盛，看向了常盛背后的那具棺椁。

许久之后，常振山才收回目光，嘴角微微颤抖着说道：“起来吧。”

常盛听到常振山的话，缓缓站了起来，但却又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常许氏跪了下去。

“不孝儿常盛，见过母亲。”

常许氏在仆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常盛面前，将常盛扶了起来。

常盛看了母亲一眼，又转头对着大嫂常赵氏说道：“大嫂，是弟弟无能，没有照顾好大哥。”

常赵氏听到常盛的话，顿时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常振山看着哭哭啼啼的妇人们，他想呵斥几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让人把常兴的棺椁抬到了正堂。

夜里，灵堂内。

常振山不愿意让一帮妇人跟着熬夜，常许氏和常赵氏，这两天为了这件事，流了不少的泪，常振山就让他们先去休息。

现在整个灵堂里，就只剩下常振山和常盛。

父子两个人，坐在灵堂之中，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振山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大哥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大哥要求我能够照顾父亲和母亲，照顾好大嫂和侄儿。”常盛缓缓地说道，随后又顺手往火盆中添了一些纸钱。

常振山听到常盛的话，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还算他有点良心。你大哥还说什么了？”

“大哥说，让我以后不要再呆在军中，我的性格不适合呆在军中，”

“还说，父亲您的年纪大了，让我多为父亲分担，不要让父亲太过于操劳，要撑起整个常家。说父亲你既然选择了我作为继承人，那么自然是有您的考虑，让我不要怨恨。”

“其实，父亲，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大哥比我更优秀，但你却偏偏选择我作为常家的继承人？大哥这么多年，一直都想要证明自己！也正是因为他想要证明自己，却最终害得他死在了禾城！”

“父亲，为什么！”常盛看向常振山，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一直都想要知道为什么。

但是这些话，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而现在，他想知道答案。

常振山听着常盛的质问，他沉默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最后，常振山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说道：“盛儿，你大哥就是因为太过于优秀，太过于能干了。”

“吴熙这个人，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大度的人，他对所有人都有所怀疑，如果我立常兴为继承人，那么吴熙一定会对我们常家产生戒备 。”

“一旦这种戒备在心里埋下了根，等待我们的，只有常家的灭亡。”

“所以，我只能选择你，因为你的性格随和，不像你大哥那么刚烈，这在吴熙眼里，常家会因为你和你大哥而不和，一个想法都无法统一的常家，是没有办法对他造成威胁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兴儿的性格，竟然刚烈至此。”

“但是父亲你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想要保全常家的决定，最后让大哥死在了禾城！”常盛听着常振山的话，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让常振山选择他作为继承人。

难怪父亲会事事打压大哥常兴，难怪父亲为让他成为继承人，原来只是想要制造常家内部不和的假象，来迷惑吴熙。为此，他特意选择了一个什么都比常兴差一些的自己来做继承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闪光点，让常振山看重，结果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事事不如常兴！

常盛理解常振山，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可以原谅这种行为。

为了不被吴熙猜忌，常振山选择牺牲了常兴和他自己。

“你知道，父亲，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把你和大哥当成榜样，我以为你选择我成为继承人，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偏偏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是因为你的这个原因，让从小疼爱我的大哥，逐渐疏远我！大哥临到死的时候，想着点都是要证明自己！”

“父亲，我真的恨你！恨你的自私！”常盛看着常振山一字一句的说道。

常振山也没有想到，以前性格温顺的常盛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很想训斥常盛几句，但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最后，常振山只能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常盛在发泄一通之后，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对着常振山说道：“父亲，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大哥也不会。”

“但是我还是会听大哥的话，会孝顺你和母亲的，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你熟悉的那个盛儿，已经随着大哥去了。现在的我，是一个新的常盛。”

说完这句话，常盛缓缓地站起身，对着常振山鞠了一躬，然后才说道：“父亲，我有一些劳累，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常盛转身就朝着 自己的小院方向走去，只留下常振山一个人还在灵堂里面。

常振山看着常盛离去的背影，他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常盛，喉咙里面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却始终没有喊出“盛儿”两个字。

看着常盛走出灵堂，常振山的手突然下垂，身体也软了下去。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常振山喃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