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这气氛中，苏连山默默摘下脸上的老花镜，张了张嘴，觉得该说些什么缓和下这股气氛，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孩子，我今年都60多了，有心脏病。”

“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

“所以”，方回刻意停顿了下，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一段视频，“你贪污那么多，是为了治病？”

“贪污？”

苏连山愣怔了下，只觉荒唐，随即皱起眉，脸上的和蔼可亲瞬间消失，只剩下独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

“方回，我看你是全国状元，才对你客客气气。不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劝你不要血口喷人！”

“给一个教育工作者贴上‘贪污’这个标签，你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

“你也有底线？”方回嗤笑，递出手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为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没事了？自己看视频。”

视频？

苏连山皱着眉接过手机，略显模糊的画面中，见那位李总没个正形的坐在桌前。

轻挑下巴，字字珠玑：

“你个穷学生，有2万块吗？”

“这一份大肥差，要不是给你们校领导送了礼，你以为我们能来？”

“收钱办事，是这个社会上约定成俗的规则，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你不给钱，这场考试零分。”

“不论你有多大的能耐，我们卡着你，你就别想拿到名次和奖励，懂吗？”

“......”

懂吗？

懂？

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苏连山嘴角抽搐，一张老脸僵硬至极。

终于。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方回。

“孩子。”

“这是个考试。”

“我知道。”方回轻轻点了下头，“而且我就是被考官威胁交钱，今天才来找你的。”

“......你误会了，我是说……”苏连山张着嘴，努力组织了下语言，强调道，“让你交2万块‘保过费’，这件事，其实是一次考试，是第三场。”

“你认真的？”方回皱起眉。

今年的医学之光一共有三场考试，第一场，为10位病人问诊；第二场，通过面试。

第三场，因为交保过费的事，方回没再参加。

可现在听苏连山的意思，原来‘交保过费’，就是传说中的第三场考试？

看着面前脸色僵硬的清瘦老头，方回总感觉，这是对方在被揭发贪污后的，权宜之计。

苏连山也看着方回，感慨道：“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惊……”

觉得‘惊吓’一次太过重了。

他改口道：“惊喜啊！”

“......”

“苏院长，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方回感觉，苏连山是想先稳住他，然后消灭证据，然后再弄他。

苏联上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和李总的聊天记录，交到方回手里。

“你自己看。”

“一共三场考试，后两场的考试内容，都是提前一个月和对方商量好的。”

“这次‘医学之光’提前，也是因为过两天，李总要去国外出差，不得已才提前了一段时间。”

方回将信将疑的接过手机，扫了眼聊天记录，老脸一红。

“所以”，他顿了顿，问，“我误会你们了？”

“......”

苏连山笑呵呵的摇头：“没关系，我们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都需要你这样较真的人，只要你肯较真，世界就会充满爱。”

其实他内心感觉方回有些过于冲动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实话实说。

另一方面，这番话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

因为。

他年轻时，也是个较真的人。

方回将手机还回去，挠挠头：“那……院长您有时间吗？请您吃个饭？”

尾音一扬，带着询问。

苏连山摆摆手，说道：“改天吧，今天我儿媳妇从外地回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团聚了。”

“好。”

方回也只是客气下，本身和苏连山不熟，刚刚又闹了场误会，坐一块吃饭确实蛮尴尬的。

他正要走，苏连山又喊住他。

“方回，我觉得有一件事，还是要提前告诉你。”

“什么？”

“恭喜你在今年的医学之光中，荣获满分——我指的是这第三场考试。”

-

三天后的傍晚，参加医学之光的500名学生，齐聚学校礼堂中。

苏连山及一众医学院领导出席。

欧阳老师兼职主持人。

方回坐在第三排，等到灯光昏暗时，台上的大荧幕亮了起来。

一个个名字出现，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成绩。

【第1名：熊军】

【第一场97分，第二场100分，第三场93分】

【总分：290分】

“......”

【第2名：***】

【第一场95分，第二场100分，第三场92分】

【总分：287分】

“......”

【第3名：方回】

【第一场99分，第二场87分，第三场100分】

【总分：286分】

“呼......”

看到自己成绩的瞬间，方回终于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三场考试，每场100分，总分300。

他只在面试的环节扣了些大分，另外两场加起来只扣了一分。

以一分之差，稳居第三。

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有机会用那台计算机查验真相了……

“有请前10名上台领奖。”

这时，欧阳老师拿着麦克风喊了一声。

方回回过神，整了下衣服，起身跟着另外几人一起来到台上。

“行啊师弟，小看你了。”在考场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熊军，悄悄对方回竖了个大拇指。

这人又高又壮，估摸着得有2米了，方回看他时得仰起头。

闻言笑了一下，自嘲摇头。

“别提了。”

“怎么？”熊军一愣。

“我第三场考试......”方回纠结片刻，反问，“你第三场怎么过的？”

“把那三个面试官的桌子掀了啊。”熊军理所当然的说道，顿了下又说，“听说有个虎逼直接干苏院长那儿去了，师弟你知道这事吗？”

“......”

“没听说呢。”

方回抿抿嘴，抬头，对上苏连山欣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