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皇城的喊杀声，鸟雀惊飞很正常。

但所有鸟雀，往同一个方向惊叫聚集，就不是那么正常。

可惜再不正常，比起皇城中的混乱交战，皇帝寝殿的安静，都显得不那么起眼。

除了六皇子和祁瑜，再无第三人发现。

六皇子能发现，是因为那鸟雀惊叫而往的方向，非常巧合的，正是他皇子府的方向。

比起六皇子本能敏锐的蹙眉，祁瑜就显得淡定很多。

透过窗户，看到那些目标明确的鸟雀，祁瑜只赞赏地轻扬了一下眉梢，就心情颇好地将视线落到六皇子身上。

不过祁瑜并没盯着祁安看，在对方察觉到时，就大方冲对方笑了笑，然后从容地收回视线，重新走到龙榻前，仔细询问皇帝的病情。

祁瑜问得仔细，说话全是对着妙法观主，视线全落在那些银针上。

本该最关心这些的皇帝，却根本没在听二人说什么，只将视线全部落在祁瑜身上。

期间几次尝试搭话，都因为对方根本不留气口，让身体虚弱的皇帝，根本插不进话。

其余或因立场因局势不明，都站在更远些的地方，看着这边不吱声。

整个画面，在喊杀声的背景声衬托下，竟显出几分诡异的平和和温情。

同在皇城内，一殿之隔的距离，却是两个极端割裂的场景。

而在这样割裂场景的皇城之外，上京城某处偏僻巷子里，此时一连串幽灵般的身影，在巷尾一闪而过。

若恰好有人经过，怕是要以为白日见鬼。

显然，这世上没有鬼，却有无数弄鬼的人。

那些一闪而过的身影，进入的正是巷尾一处院子的后门。

“确定是这里没错吧？”

进了后门之后，出现在那几人面前的，是个无比颓败的破烂小院，并无半点人气儿，不怪有人质疑。

“娘子说是这里，那就必然是这里。”

答话的人是淼淼。

她抬头看了眼，盘旋在高空的鸟雀，笃定回答刚才那人的质疑。

显然，淼淼是带路的，但剩下的人不是秦娘子的人。

那人顺着淼淼视线，看了眼那些飞得杂乱无章，甚至时不时互相撞上的鸟雀，面上的警惕之色不减。

“这看起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淼淼生气。

想到确实是自家主子学艺不精，怨不得人家怀疑，压着火气道：

“咳咳，我们家娘子，并不擅长驭兽音律，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这种时候，正是这样……看起来不怎么像的样子比较安全，太规整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很好，圆回来了。

那人沉默一瞬，冲带来的人轻轻挥了挥手。

那些人看手势动作，转瞬间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咱俩往这边去吧。”

看着其他人分配好线路，已经开始小心搜寻，淼淼指了其中一条路，同身边那人说了一声，就率先往那边去了。

别看这院子荒废，但内里跟迷宫一样，岔路很多，仿佛专门用来为难人。

淼淼选的那个方向，看起来不像是会藏人的方向，跟着的那人想说什么，想到自家主子的话，又压了下去，只沉默跟在淼淼身后。

就在两人也消失在院中半刻钟后，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推开，另一拨人也进了院子。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牵着啸天的贺玉京。

“啸天，记得你家主子的气味吧？走！”

吩咐带来的人小心行事后，贺玉京摸了摸啸天的脑袋，将它放到地上，自己在后面跟着。

贺玉京带来的人不是他的人，是四皇子的人。

他心中有疑窦，且并不欲让他人知道，所以自己带着啸天走在最后面。

而一人一狗所走的方向，正是之前淼淼带着人去的方向。

……

房间外传来打斗声的时候，何蓁睡得还有些迷糊。

打斗的时间不长，何蓁刚要藏到床后面去，那时刻有人守着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秦娘子，我们奉郎君之命，协助淼淼姑娘救你出去。”

淼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祁瑜那边的人抢了先，气得只能回头瞪那人一眼，然后上前去解何蓁被铁链锁住的脚踝。

那人显然不是为了抢功，并不在意淼淼的瞪视。

等何蓁脚踝铁链一解开，那人就同何蓁抱拳道：

“秦娘子，此处的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应该不会再有危险，我等还有要事……”

何蓁赶紧挥手道：

“瑜郎君的事必要要紧，你们自去忙，我的人够用……”

何蓁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离弦的箭一般，猛然朝何蓁的方向扑过去。

淼淼脸色一变，还没看清楚，抬手就要拔刀，被何蓁眼疾手快拦下。

“住手——”

“哈~哈~哈~”

何蓁刚喊完，啸天就已经围着何蓁转圈，一边张着嘴哈气，一边疯狂对着她摇尾巴。

心中猜到什么，何蓁抬眼看看去，就见贺玉京静静立在门口，有一瞬眼中神色复杂。

“夫君怎么来了？”

贺玉京神色恢复如常，抬脚走进来，照例上下打量何蓁，确认她只是瘦了些，形容狼狈些，并没受伤后，才冲淼淼和祁瑜的人点了点头。

“替我家夫人，谢过秦娘子和瑜兄出手，改日事了贺某再携妻上门拜谢。”

贺玉京说完朝何蓁伸出手，神色从容淡然道：

“几个漏网之鱼，也被我带来的人收拾了，夫人不必害怕，咱们这就回家吧。”

祁瑜那边的人，确实有要事在身，冲贺玉京抱拳拱了拱手，就带着人撤了。

淼淼视线在何蓁和贺玉京之间逡巡一阵，也乖巧地跟着告辞离开。

屋中只剩夫妇二人，何蓁并没犹豫什么，坦然将手放进贺玉京掌心，眉眼笑得舒展道：

“又劳夫君忧心，是妾的不是。”

她不知道贺玉京，刚刚有没有听到祁瑜那边人，对她的称呼。

也不知道，贺玉京有没有看出来，那两人对自己态度的不寻常。

但既然对方没有直接点破，不管知不知道，何蓁都不会上赶着自爆身份。

贺玉京点头，先将啸天重新拴起来，再另一手牵着何蓁离开。

“嗯，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