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谢钰回来，看到打开的行李箱一愣。

“……你要走了？”

“对，明早的飞机。”

“是不是我光忙着谢家的事忽略你了？我，我还有几天就忙完了，我们一起走吧？我……”

“说什么呢？”知恩看他慌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突然有事，就不等你先走了，回去见吧。”

“哦……”

谢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失落。

是啊，知恩并不是那种需要他一直陪伴着的人，她做的所有决定，全部都只关于她自己。

“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这个提议，知恩倒是没有拒绝。

她提着行李箱，一个人回了海市。

落地之后没犹豫，直接打车回家，她需要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和穆老师约好了见面。

是的。

和穆老师见面。

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尽管昨晚还有些想要反悔想要逃避，但是最终还是决定面对。

这几天他们都不走，或许还能见一见廖雨宁她们。

知恩回家洗了澡，换上一套颜色稍微明亮一些的衣服，但也仅仅是纯白色毛衣配红色围巾。

她记得穆老师之前给她买的衣服都是粉色蓝色的，他应该是喜欢鲜艳一些的颜色吧。

那红色的围巾还是谢钰在去宁岛之前买给她的，她嫌弃太显眼就没戴，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知恩穿好灰色的大衣，又把头发拢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很少这么认真的去看自己。

看着蒋闻雪镜头中的那张脸，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自己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知恩对着镜子慢慢勾起嘴角，镜子里的那张脸上也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来。

自然一点。

笑一笑，自然一点。

知恩拍拍自己的脸。

想了想，她又拿起一旁很久没用过的润唇膏涂在嘴巴上。

这就是临阵磨枪了。

死皮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

-

知恩依然坐着地铁。

买车的事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付诸行动，按说应该是她开车去接穆老师的。

约定的地点并不远，是一家穆老师说上一次来开会时吃过的好吃的餐厅，他还订了标间。

这么一想，知恩就更加惭愧了。

明明穆老师才是客人。

她用手随意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触感很柔软，把下巴埋进去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知恩就到了站。

扑通。扑通。

这是她心跳的声音，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那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知恩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处停下脚步。

海市是个生活节奏飞快的城市，每一个人都步履匆匆，知恩停在这里，只觉得身边的人像是一阵一阵掠过她的风。

穆老师应该就在外面。

这个想法占据了知恩的脑海。

要跑吗？

要不不要见了吧。

这么久不见，她已经变了太多，早就不是穆老师印象中的那个许知恩了，会让他失望吧？

知恩的脑海乱哄哄，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认真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做逃兵。

……她只是不想看到穆老师失望的眼睛。

他从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自己，是从自己开始跟着他学习芭蕾之后，二人的关系才好了起来的。

她放弃芭蕾后，穆老师还去找过她，那样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却让他失望了。

知恩永远也忘不掉穆老师当初的眼神。

像是代表希冀的火焰突然之间熄灭，看向她时又带着无奈和气愤……

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目光……

知恩突然之间觉得胸闷，她张开嘴大口喘气，不自觉的往后后退了几步。

“……知恩？”

突然之间，略显犹豫的声音响起，知恩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地铁出口处。

因为外面比较亮，知恩在地铁站里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下意识慢慢往外走，和人流一起出了门。

“知恩。”

知恩愣愣抬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和几年前相比，变化其实没有那么大，他一直在微信里强调自己“老了”，但是知恩却没看出来。

只不过他的长发剪短了，没了那个标志性的发型，还确实有点儿陌生。

也可能是太久没见了。

“走吧。”

知恩又把下巴埋进了衣领中，语气很冷淡。

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现。

她的脑子现在还是一团乱。

但是穆平川却丝毫没觉得许久未见这样的态度不好的样子，笑眯眯地站在了知恩旁边。

“你长高了。”

知恩一愣。

……说实在的，她的个子从十五岁开始就几乎没怎么长了，本来以为能长到一米七以上呢，结果还是一米六五。

是不是停掉规律运动的原因呢。

她也不得而知。

但是这句“长高”……还真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知恩就笑了，脸埋在围巾里，紧绷的心情也松懈不少。

“走吧。”

穆老师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好。”

“你想喝营养快线吗？”

……营养快线？

知恩一愣，下意识抬起眼睛去看穆平川。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对视。

穆平川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

“啊，我记得你之前喜欢那个……”

“噗。”

知恩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我们都喝奶茶了，不喝营养快线。”

“啊？哦，哦……那……”

穆平川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

“先吃饭去吧。”

知恩把头从围巾里抬起来，看着穆平川笑着说。

许久未见，我们对彼此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的交集，也会创造新的故事吧。

-

知恩很不习惯和人面对面吃饭。

这样的话抬头也不是不抬头也不是，反正怎么着都尴尬。

穆平川问都没问，就自动坐在了知恩的身边。

“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这边的鱼做的很不错的。”

知恩喜欢吃鱼，从小就喜欢。

这点倒是没有变。

她刚想说那就来条鱼好了，就看到穆平川一脸纠结。

“……现在不会也不吃鱼了吧？”

“吃，鱼还是吃的。”

知恩又笑了。

穆平川也笑了。

这么多年不见的隔阂，似乎在这一个又一个问句当中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