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内史腾急匆匆来禀报嬴政，“四公子那边正在提审王离，已经派人把他带过去了。”

“哦？”

嬴政听了，一愣，一笑，微微摇头，“没什么可怕的，王离那小子应该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老四想问，就让他问。问完之后心里也就踏实了。”

“诺。”

“不过，还是派人盯着吧。”

嬴政又不忘说了一句。

“陛下，王离带到！”

“带上来吧！”

“诺！”

“罪臣王离，拜见陛下！”

王离被带到嬴高的面前，跪拜哭泣，“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严惩！”

“王离，朕，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过。”

嬴高居高临下看着王离，凝声道，“但，这不代表着朕不会继续追究你，毕竟，我大哥的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陛下说的是，微臣做了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又怎么敢祈求陛下一定原谅呢？”

王离听了，赶紧答道，“就算陛下现在把微臣千刀万剐，微臣心里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朕不杀你是因为你的祖父和父亲对大秦有着不可替代的贡献，但，那是以前。”

嬴高看着王离，一字一句道，“但你接下来的回答，会影响到你的以后还有你们整个王家的以后，你可要听明白了。”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王离重重点头。

“明白就好。”

嬴高点头，马上说道，“那朕问你，丞相李斯说，当时是你主动提出要北上替代蒙恬，为的就是取代他的位置。李斯问起对蒙恬的处置，是你提议，要让蒙恬必死无疑的！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你说的？”

卧槽？

啥？

听到嬴高的话，王离瞬间一懵，脸色急剧一变。

这特么李斯怎么跟个疯狗一样乱咬呢？

难道，这些话真的是李斯说的？

当初，可是李斯说的，让我去上郡替代蒙恬将兵，说我之后可以代替他统帅三十万大军如此的话在北方如果取得战果成绩之后，就可以有机会比肩我的祖父和父亲，让王氏再度发扬光大了。

王离心说，一开始，我对要对蒙恬和大公子动手的事情十分的在意和芥蒂，还十分的惶恐。

当时李斯还和赵高一起劝我，说大丈夫就要成就大事，如此瞻前怕后，怎么能比肩得上自己的祖辈呢？

而且，要赐死大公子和蒙恬，这都是陛下的诏令，是陛下感觉自己身体不行了，对扶苏和蒙恬，不但失望自己，而且还十分的担忧自己万一驾崩之后，这两个人会联手作乱，所以就只好忍痛提前动手，把扶苏和蒙恬偷偷赐死。

然后，陛下还会找个借口告诉天下，说是他们自己暴毙的。

如此一来对王离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名声上的危险。

当时的王离，虽然心中有所怀疑，有所不愿，但是也并不敢抗命。

所以，也就答应了……

怎么自己一回来之后，就忽然听到新君陛下说这些？

难道，这真的是李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而这么说的？

还是……

可是……

王离心中嘀咕，还是，四公子嬴高自己怀疑扶苏的死有蹊跷，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陛下，这，微臣甘愿和李相对峙！”

王离心中一思，马上说道，“李相可以治微臣的罪过，然而，王离区区一个将领，又岂敢岂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不过，李相当初是不是被赵高和胡亥公子所逼迫，那就不是王离所知道的了。”

呵？

听到王离这一番话之后，嬴高心里当即一笑，这王离，倒是不傻呀，竟然知道这样说？

他这么一说，既表示了自己敢和李斯对峙，他问心无愧。

同时也在话语上表示，李斯哪怕真的这么说，那也说不定当时是身不由己的，自然跟自己更没有关系。

“好一个奉命行事！”

嬴高忽然面色一冷，“既然你要奉命行事，那这么说，你到了上郡之后，朕的长兄，二世皇帝扶苏，的确是阎乐下令，然后你给逼死的了？”

这？

听到嬴高的话，王离瞬间面色一僵，他吞了口气，这才说道，“回禀陛下，大公子，是自尽的。”

“你亲眼看见他自尽的吗？”

嬴高继续质问道。

“正是！”

王离并未迟疑，马上说道，“大公子听到诏书之后，悲痛欲绝，蒙恬将军几次规劝，说先皇陛下是不可能赐死大公子的，但大公子，已经听不进去了……微臣当时也确实有罪，只能在一旁看着，不敢违背那一封诏书啊。”

“哦？这么说，你是看到了，而且，还是亲眼看到的，但，扶苏的死，你并未直接插手？”

嬴高说道。

“对……对……陛下圣明，微臣不敢说谎，大公子的死，微臣的确没有做到阻拦，但，更不敢动手啊！”

王离赶紧说道。

“你亲眼看到我大哥自尽之后，蒙恬是怎么说的？”

嬴高问道，“既如此，蒙恬也是亲眼看到我大哥自尽了？”

“是……是啊陛下，蒙恬将军也是亲眼看到了。”

王离回道，“蒙恬将军当时也是悲痛欲绝，大喊阻止，但……大公子却是已经自尽了。”

“那既然这样，我大哥都死了，为什么蒙恬你们反而放过了？”

嬴高问道，“是他当时说了什么话？还是，你于心不忍替他求了什么情？”

“蒙恬将军当时一口咬定这诏书有问题，他表示一定要见到始皇帝陛下，亲口问询。”

王离说道，“我们当时的确是想直接动手把他杀了的，但是就是这个时候，阎乐生怕众军官们万一闯进来或者万一在之后非要求见蒙恬将军，就选择了暂时扣押着他，微臣巴不得蒙恬将军能没事，那自然不会反对。”

“哦？是阎乐这么说的？”

“对，正是阎乐，想必，他也被大公子的事所吓到了。”

王离马上说道，“从那以后他就神神叨叨，惶恐不止，没想到，没过了多久他就惊惧而死了，而微臣，也是找了个借口，不敢出门，只是靠着下属的传话，让众军各安其职，一直到后来，陛下的使臣去了，微臣也就只好服罪了。”

“哦，却是如此啊……”

嬴高微微点头，叹了口气，“这些，并不能怪你。”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王离听了，当即千恩万谢，“罪臣能被陛下宽宥，心中万分惭愧！”

“王离啊，朕说了，这不怪你。”

嬴高又是轻声一叹，似乎陷入了深思，亦或者是陷入伤感之中。

王离见状，心里却也是松了口气，心说，还好早前蒙恬将军早有交代，这些事情，我早就背的熟悉无比了。

想必，陛下也不会看出任何的不妥吧？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不少都推到了阎乐的身上，就算陛下有所怀疑，但也是死无对证啊！

“王离！”

忽然之间，嬴高看向王离，急声一喊。

“啊？陛下？”

王离一惊，只听嬴高忽然问道，“我大哥当时，是拿哪只手自尽的？”

“这……啊？”

听到赢高的话之后，王离当即一阵傻眼，瞬间愣在了原地。

哪只手？

这是什么问题？

“这……”

“你不是亲眼见了吗？”

嬴高冷声质问说道，“你现在要马上告诉朕到底是哪一只手？”

“陛下，这……”

“三！”

“我……”

“二！”

“陛下……”

“一！若是回答不得，就是欺君之罪。”

嬴高喝道，“朕不会给你丝毫机会了！”

“是右手。”

王离惊慌之下，马上喊道，“是右手！”

“如果回答错了，也是欺君之罪。”

嬴高看着王离，冷声说道。

“陛下，是右手，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

王离哭丧着说道。

他心说，大公子根本就没有死，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到底用哪只手自尽呢？

但是当时大公子举起剑，并未自尽而被人阻止的时候，用的的确是右手。

“王离啊……”

嬴高忽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让你哄骗朕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你和蒙恬，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提前商量好？这的确让朕有些失望了！他怎么告诉朕说当时我大哥是左手拿剑自尽的呢？而且，当时也是信誓旦旦。而且，再三保证！”

嗡！

听到嬴高的话，王离瞬间一阵傻眼。

卧槽？

王离一阵发懵，他心说蒙恬虽然对自己多有交代，但，这用哪只手自尽的，他是的确没说呀。

没错，谁能想到这个啊？

“陛下，那肯定是罪臣记错了！”

王离惊慌之下，赶紧又说道，“是左手……哦，当时，微臣在左边，蒙将军在右边，是微臣记错了，是微臣记错了！”

“来人！”

嬴高直接抬手，对外面喊道。

“陛下！”

两个侍卫马上走进，来到嬴高的面前。

“王离啊，朕刚才给过你机会了。”

嬴高负手，看着王离说道，“你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朕，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大哥在你的面前自尽用的到底是哪一只手？”

什么？

听到嬴高的话，王离一阵头皮发麻。

陛下起疑心了？

看来自己这次，是躲不过了？

我特么哪里知道大公子是那一只手自尽啊？

他根本就没自尽啊！

而且……

这蒙恬，既然四公子已经问过你了，你为什么不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呢？

现在陛下问我左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我又怎么能够回答得了他呢？

一时之间，王离的心里，都差点又把蒙恬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

蒙恬啊蒙恬，你这次不还是把我给害死了吗？

这位四公子，是完完全全的不好对付，也不好糊弄啊。

“陛下……”

王离见状，心一横，悲愤道，“微臣不知蒙恬将军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可能是将军觉得当时我得罪了他，所以，故意设下陷阱想要报仇！所以，微臣确实只记得当时大公子是右手自刎，虽然不敢保证，但也的确不敢言谎。陛下更应当相信蒙恬将军，就算是赐死罪臣，那也是罪臣罪有应得。”

最终，王离选择搏一把，而且，用这样的借口说出来，那也算是有点说服力了。

他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和蒙恬有仇，那自己的回答和蒙恬的回答恰恰相反，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了。

而如果是回答一致，那也就说明，蒙恬并没有那么小心眼，而是大度的选择了放过王离。

如此，两人的回答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呵……

听到王离的话，嬴高一笑，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那两个侍卫说道，“朕刚才，不过是和王离将军玩笑一场罢了，既然朕已经把该问的都问完了，那就把他送回府中，让他好好休息吧，毕竟这一路来回，也多有劳累，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说完，又对王离说道，“王离啊，朕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的。毕竟，你当初差点就要了蒙恬的性命，而且我大哥的死终究和你还是有关系的，朕刚才吓你，也算是替大哥报仇了，你不会怪朕吧？”

“陛下，微臣岂敢，微臣岂敢啊？”

王离听了，瞬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感觉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真是伴君如伴虎呀，这句话说的是一点都没错，让现在的他王离，是深有体会。

所谓玩笑的真真假假，不管皇帝怎么说是假的，但只要他当真一回，那你照样也得完蛋。

而当王离被送出咸阳宫之后，嬴高却是嘴角一扬，继而，一阵面色复杂。

王离的回答，不管是对是错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王离在慌，在拼命寻找答案。

什么样的人才会寻找答案呢？

那就是根本不知道答案的人！

“看来，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得上心思了。”

嬴高长吐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他，问了王离这些问题？”

当嬴政听到内史腾禀报的这些消息之后，为之一愣，相当惊疑，“老四如此，莫非，很怀疑扶苏没死么？”

“陛下……”

内史腾小心回道，“当是如此，否则，四公子这猜疑，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