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积极化（12）

手冢在雨停之后就离开了山里，他身上带了两把刀。

他御用的铁匠是一个早就遁世归隐的老先生。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但是身体非常硬朗。

老先生住在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的郊外的湖边，他有事没事都愿意划一条船到湖中间，然后坐在那里钓鱼。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空手而归，但是这也是每天必备的活动。

手冢抱着想把刀，站在岸边等。入夏之后的太阳越来越毒辣，似乎不把人逼出大汗就不罢休。手冢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太阳正好高悬在头顶，他的汗已经从额头滑到了脖颈，流进了衣领里。

几乎快要到了中午的时间，湖心的船才开始慢慢的往回划。老先生踩着船舷跳上岸。他看着手冢说道：“为什么在这里傻站着，那边不是有阴凉的地方吗？”

“没事。”手冢淡然的应了一句，似乎想直奔主题。他将两把刀递过去，说道：“麻烦赤冢先生将这两把刀开刃吧。”

赤冢接过布包，打开看了一眼，是前不久自己打好的两把刀，本来打好之后他就想直接开刃，但是手冢却不同意，偏要等这把刀的真正主人觉得可以了才开刃。

赤冢把刀扛在肩膀上，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搞什么。”

手冢没说话，跟着一起往院子里走。赤冢进了自己的工作间，手冢坐在外面等。

里面敲打铁器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一阵一阵传来，赤冢的说话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的这两把刀的主人应该不是什么习武之人吧。”

“现在算是了。”手冢淡然的回应道。

“但是这种重量的刀，对于一个真正的习武之人来说，简直太轻了。就连你的母亲当年用的刀也比这个重一些。”

赤冢在屋子里面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大声的问道：“这个真的是给男人用的吗？”

“是。一个个子不高有些瘦弱的男人。”

“哦？你新交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赤冢拿着两把刀从工作间走出来。“是朋友就是朋友，怎么能模棱两可了。而且你都送他刀了，不是朋友怎么会接受呢！”说着他把刀递给手冢。“看看吧，合不合适。”

手冢抽出刀看了一眼。新开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刀刃与刀尖的锋利肉眼可见。

赤冢的锻刀工艺与一般的刀匠不一样。据说是赤冢家祖传的手艺。赤冢的爷爷与父亲都曾经是手冢家和手冢母亲的母家的御用锻刀师，这也算是一种家族继承。而自从赤冢这一代开始，就专职给这两个家族锻刀，已经不再接其他家族的活。

赤冢的妻子去世之后，赤冢便没有再娶，一直是单身，也没有后人。赤冢家的手艺到他这一代也算是最后一脉。

“这一次是老子第一次给外人锻刀，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一锤子都不会敲的。”

“是，真是谢谢您。”手冢把刀包好，鞠躬致谢。“那我就告辞了。”

手冢转身离开，但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冢田在后面喊道：“你要是喜欢人家女孩儿就主动一点儿。”

手冢被喊得一激灵，差点儿被前面的小石头绊倒。他停下脚步，刚想回头解释，就听到冢田又说道：“别等到你被你父皇逼婚了才后悔。她要是姓不了手冢，你小子就把刀给老子还回来。”

手冢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解释的好。冢田对于自己之前的话应该是一个字都没有信。更何况有手冢彩菜这么一个前人例子放在那，一个女人拿刀对冢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更何况他还认为儿子随爹，自己一定和父皇喜欢的是同一个类型的女孩。

手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把刀背在身上，飞身跨上马背，一路踏着泥泞回到了城里。

不二的店铺通常在傍晚到夜间的时候客人比较多，手冢刚到店门口，大介就应了上来，很自然的从他的手里接过缰绳。

“不二在吗？”手冢问道。

“店长在的。”大介应了一声，转身将手冢的马拴在了店前的柱子上。

一楼没有客人，手冢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直接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几个房间里能听到乐器的弹奏声和人的说话声。他留意了一下周围，径直的走到了专属于不二的屋子的房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然后门打开了。

不二看到是手冢，直接侧过身子请他进来。

“你怎么来了？”

“没人注意到我。不过，相比你去我那，我来这里似乎比较合理一些。”手冢走到屋子中间。等不二关上门，他才把身上的两把刀卸下来递给不二。

“已经开好刃了。如果你不方便回山上，可以去我那，我可以指导你如何使用这两把刀。”

不二接过刀，将短的那一把放在桌子上，将长的拔出来。

屋子里的光不算昏暗，但刀刃上的寒光却让人感觉到周围的光亮和温度仿佛一下子被吸走了一样。

不二用手摸了一下刀身，冷的如同一个死去的尸体。

开完刃的刀似乎比之前还要轻一点儿，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人感觉出来了。

“谢谢。”不二到了谢，把刀收了起来。

“要喝点茶吗？我正好也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手冢点了点头，在之前他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

不二很快泡了茶回来。他把茶杯放在手冢的面前，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太阳刚好斜到西边，橙色的阳光把窗户的影子打在了桌子上，画出明暗相间的格子。

“我这几天想起来一些事情。”不二说道:“这件事本来我应该自己去做的，但是很遗憾，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手段。”

“什么事？”

“就是关于我家那场大火的调查情况。”

“你是觉得案子的调查有问题，所以才……”手冢的话音止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此一举。

于是，他改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不二垂眸看着桌面，那些时间在树木上留下的刻痕即便是涂满了胶漆都难以将它们掩盖，抚平。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他们的案卷是怎么写的。”

还没等手冢开口说点儿什么，不二就又补充道:“我知道这件事对殿下来说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不是您一句话或者一个命令就能解决的。我之前说过，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给殿下带来麻烦。您的事情，总归比我的要更加小心更加腥风血雨。而且，我父亲的死显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不二苦笑了一声，徐徐说道:“您应该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吧！我对不二文彦的敌意，作为一个以复仇为目的的人，我这么明目张胆的喊着自己敌人的名字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招摇到就好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手冢替不二说出了下半句话。“声东击西。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不二文彦，对吗？”

“对。”不二点点头。坦白道:“没错，一开始我确实曾经怀疑过他。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不二文彦他没有动机的。不二家的权利对他来说并不算有吸引力，所以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丁点不大的权利给自己惹上麻烦。但是他在这件事情里绝对算不上局外人。他不是一个无辜者。”

手冢点了点头。“你今天对我的坦白，实际上就是认定了我会帮你，对吗？只要我看过调查报告，一定会深究里面的很多事情，而你，以不二文彦作为诱饵的钓鱼计划自然就会被我拆穿。”

“与其到时候被殿下讽刺，我不如早早的送上自己的投名状。当做是对您送我的礼物的回礼。”

手冢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可是这个回礼不是那么好收啊！”

“那就看殿下的意思了。”不二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一个架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先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推到手冢的面前，说道:“殿下目前想知道的事情都在这里，这算是我真正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