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徐氏有些不敢看沈霜月的眼睛,神色呐呐:“我去看看母亲…”
沈霜月“嗯”了声,直接将手拢在袖中,就抬脚朝外走去。
等房门打开之后,就看到的是三张一样苍白难堪的脸,她声音平淡说道:“我带了杏林堂最好的大夫过来,王大夫,麻烦你了。”
王骥混在定远侯府的那些人中,瞧着半点都不起眼,此时闻言说道:“沈娘子客气了。”
复又看向沈敬显:“沈大人?”
沈敬显低声道:“麻烦王大夫。”
王骥进了里间,沈霜月站在门前,被外间寒风吹得青丝飞扬。
“去侧厢等吧,外面太冷。”沈敬显吐息有些艰难,却竭力平静。
沈霜月摇摇头:“不用了,王大夫是杏林堂医术最好的大夫,我已经尽了心意了,稍后关于沈夫人的病情,他自会跟你们交代,我就不用听了。”
她既然要和沈家划清界限,就不会给他们任何觉得还能修好的期盼。
将长袖敛着缩回斗篷里,整张脸更是有大半都藏在了毛领之间,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来,沈霜月扫过沈家父子三人。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沈敬显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否则你会做的更周全些。”
而不是让她一来就听到他那般凉薄的话,沈霜月的话每一句都剐的人肉疼,偏说话时却不带半点锋芒,“雪下大了,我该走了,沈大人不必相送。”
沈霜月该说的都说了,唤了胡萱就朝外走。
“阿月!”
沈令杰急急出声,抬脚就追上沈霜月的脚步,“外面天冷,你不如先去我那儿暖和一下,我让人给你备个手炉子带上,免得这大雪天的来回跑着受了凉……”
“啪!”
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沈令杰瞬间顿住脚,所有的亲昵全都僵住。
“沈令杰,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你的嬉皮笑脸就能抹了过去,你我早就不是稚童,你年少时对付我的那些手段,也早就对我已经没用。”
“你是觉得你比沈家其他人真诚?还是一点点试探我的底线,比他们聪明?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抖机灵,比沈令衡更让人厌恶。”
沈霜月说完之后满是嫌恶地擦了擦手,然后将手拢在袖袍里,再未回头。
沈令杰目光凝涩,那向来笑盈盈的脸上沉默着,没再出声,而沈敬显和沈令衡都是站在房门前,怔怔望着那决然而去的背影,他们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般清楚明白的感觉到,沈霜月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叫着爹爹、阿兄的小姑娘,四年时间磨掉了她所有的柔软,让她变的比任何人都要坚毅决绝。
沈令衡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哪怕那天在京兆府时,听说沈霜月要立女户时也没有这般无措,他总想着她是一时气恼,想着她早晚能够消气。
他甚至还隐秘的盼着,母亲这番病苦会换来她几分心软,她既然来了沈家,看望了母亲,终归还是念着几分亲情。
可到了此时他才发现,他想错了。
父母,兄长,沈家,她一个都不要了。
“父亲…”他心头不安。
沈敬显喉头涩然,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让他几乎难以自持,脑海里全是刚才沈霜月的声音,还有她看着他时,那仿佛将他看透的眼神。
沈敬显颓然说道:“以后谁也不准再去找阿月。”
“可是母亲……”沈令衡着急出声。
“你母亲会想通的。”
沈霜月已经掰开了揉碎了,将所有话都说的明白,她若是再不懂,恐怕连这仅剩不多的母女情分都会磨得一干二净。
她闹固然有私心,可对沈霜月也是真的在意,她不会想要落得那般模样。
沈霜月离开沈家时,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那些个护卫,沈家的下人瞧见她时都会低头唤声“二小姐”,面上哪还有半点往日的鄙夷轻视,可是沈霜月却没有回答,只是领着人直接出了沈家大门。
来时的马车停在了西边侧道,此时慢悠悠地驶了过来。
沈霜月扭头朝着胡萱问:“王大夫这边,真不用留两个人?”
“不用。”
胡萱撑着伞扶着沈霜月走到马车旁,朝着她说道:“沈家都没敢为难小姐,干什么为难他一个大夫,况且王骥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孬汉,沈家敢动一动他,保准今天夜里都得躺着。”
那家伙是会武的,而且一手银针比绣花的绣娘还耍的灵活,况且王骥最大的本事可是用毒,他们暗卫营往日里替侯爷办事,谁怀里不揣几包王骥给的小玩意那都觉得没有安全感。
在杏林堂里当大夫,那只是那家伙的副业。
沈霜月听着胡萱这般吹捧王骥,一边撑着胡萱的手上马车,一边好奇:“他这么厉害,是会使毒吗……”
“肯旁边突然传来车铃声,却是有其他马车疾驰而过。
积雪飞溅起来时,胡萱低骂了声连忙抬袖遮挡,而沈霜月晃神脚下险些踩空,下一瞬就见车帘里有人探出手臂来,一把抓住她胳膊将人稳住。
“小心些。”裴觎拉着她上了马车。
沈霜月顺势矮身进了车厢里面,脸上却是惊讶:“侯爷,你怎么来了?”
裴觎扶着人坐稳后,这才松开手:“本侯担心沈家会给你使绊子,正好宫里办事回来,就过来看看。”
他拍了拍车壁,示意外间可以走了,这才朝着沈霜月问道:
“怎样,沈家人可有为难你?”
“没有。”
沈霜月从进去之后,满打满算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虽然觉得裴觎的担心有些太过,可是这份好意她却是受用的。
她水色清眸泛着笑意,说话也是温吞吞的:“我进去之后就借了侯爷的名头,又有这么多护卫跟着,沈家人又不蠢,哪还能真等着让我跟他们讲道理?”说起讲道理三字,她眼里笑意就更甚,明显还带了几分取笑意味。
裴觎触及她笑颜,也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本侯岂不是没了表现的机会?”
沈霜月侧目:“侯爷还想怎么表现,难不成真领着金吾卫踏平沈家?”
裴觎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霜月闻言却只当他在说笑,沈家是什么地方,哪能说踏平就踏平的。
她双手交合搓了搓刚才有些冷到的指尖,下一瞬就感觉到暖烘烘的东西被塞进了她手里,一低头,却是个罩着锦绣金丝护套的小巧手炉,隐约还有淡淡的玉兰香气。
“天冷,暖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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