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忠与门下省的侍中等官员聚在一起,商议国事。
“新君年幼,无法亲政,”
于忠皱眉道,“不如请高阳王元雍主持朝政,裁决大事。”
“可任城王元澄才能出众,却被高肇排挤,闲置已久。”
一位侍中插话,“如今高肇西征未归,正是起用他的好时机。”
众人点头,当即拟好奏章,呈报太后。
可太医令王显心怀鬼胎,不愿权力落入二王之手。
他竟假传太后懿旨,命高肇录尚书事,自己则和高肇的侄子高猛一同担任侍中,意图揽权。
于忠等人早有防备。
“王显矫诏乱政,罪不可恕!”
于忠厉声喝道。
次日,王显刚踏入殿门,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我冤枉!”王显挣扎大喊。
“你侍奉先帝不力,还敢擅权?”于忠冷冷道。
话音未落,直阁将军已挥刀环重重砸向王显腋下。
王显痛呼一声,被拖出大殿,关进右卫府。
当夜,他便咽了气。
朝廷迅速下诏:太保高阳王元雍入居西柏堂,任城王元澄录尚书事,总揽朝政。
“二王德高望重,由他们主事,再好不过。”百官纷纷赞同。
朝野上下,一时心悦诚服。
高肇西行至函谷关时,他乘坐的战车车轴突然断裂。
这让他心里直犯嘀咕:“车轴无故折断,莫非是不祥之兆?”
正疑虑间,京城的使者快马赶到,送来了皇帝驾崩的讣告,同时召他即刻回朝。
高肇顿时脸色煞白,对随从喃喃道:“新君年幼,朝中必有变故。
我此番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他日夜兼程赶回洛阳,路上家人前来迎接,他都避而不见。
随从劝道:“大人何必如此匆忙?”
高肇却厉声道:“你懂什么!迟则生变!”
到了京城,他特意换上丧服,直奔太极殿。
一进殿门就扑倒在地,嚎啕大哭:“先帝啊!臣来迟了!”
哭得撕心裂肺,连殿外的侍卫都为之动容。
殊不知,高阳王元雍和领军将军于忠早已在暗中谋划。
于忠低声对元雍说:“高肇权势滔天,若不除之,必成大患。”
元雍点头:“就依将军之计。”
哭祭完毕,于忠上前搀扶高肇:“大人节哀,请到中书省商议要事。”
高肇擦着眼泪问:“何事如此紧急?”
于忠故作神秘:“事关重大,此处不便多言。”
一进中书省大门,于忠突然高喊:“卫士何在?”
埋伏多时的邢豹等人一拥而上。
高肇大惊:“你们这是做甚?”
话未说完,邢豹的铁钳般的大手已掐住他的喉咙。
高肇拼命挣扎,但双手被死死按住。
他的脸渐渐涨得发紫,眼珠凸出,舌头不自觉地伸了出来。
不过片刻,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权臣就断了气。
于忠冷笑道:“威风的尚书令,也有今日。”
随即命人拟旨,罗列高肇罪状,宣称其“畏罪自尽”。
黄昏时分,一具裹着草席的尸体从宫墙的偏门悄悄运出。
守门的侍卫小声嘀咕:“这不是高大人吗?怎么走这个门?”
押送的太监瞪眼道:“多嘴!想掉脑袋吗?”
尸体被送回高府时,全家上下哭作一团。
高肇的妻子捶胸顿足:“老爷啊!你走得太冤了!”
管家却急忙捂住她的嘴:“夫人慎言!这可是谋反的罪名啊!”
高肇被诛杀后,高太后当然不安。
胡太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就记恨高太后。
如今逮着机会,立刻联合于忠等人,逼高太后出家为尼,迁居瑶光寺。
从此,除非重大节日,她连宫门都进不去。
“这叫什么?这叫痛打落水狗!”
朝中有人私下议论。
于忠这下可得意了。
他一手掌控后宫,一手把持禁军,还兼任门下省首领,朝政大权全攥在手里。
裴植和郭祚看不惯他嚣张,偷偷找高阳王雍告状:“于忠专横跋扈,该罢免他!”
可高阳王还没动手,于忠已经得到风声。
他冷笑一声:“想动我?先送你们上路!”
他立刻罗织罪名,诬陷裴植、郭祚谋反,直接下诏逼他们自尽。
杀完人还不解气,他甚至想连高阳王也一并除掉。
“不可!”侍中崔光急忙劝阻,“高阳王毕竟是宗室,若随意诛杀,朝野震动!”
于忠这才勉强收手,但仍把高阳王赶回家,不准他再参与朝政。
胡太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后,搬进崇训宫。
“于忠、崔光、刘腾、侯刚,都是功臣!”她笑眯眯地说,“该赏!”
于是,于忠升任尚书令,崔光加封车骑大将军,刘腾当上太仆,侯刚晋升侍中。
“瞧瞧,这叫论功行赏!”朝臣们私下嘀咕。
这四人扶持胡太后上位,自然同日加官进爵,风光无限。
太后之父胡国珍被封为安定公,兼任侍中,一时间权倾朝野。
太后的妹妹胡氏,嫁给了江阳王元继的儿子元爰。
这江阳王元继,本是道武帝拓跋珪的曾孙,世袭王爵,却在宣武帝时期因强占良家女子为奴,被削去爵位。
如今胡太后掌权,自然要替妹妹撑腰。
她恢复了元继的爵位,还加封他为太保。
元爰则被提拔为通直散骑侍郎,胡氏也被封为新平君,兼任女侍中。
朝中大臣于忠、崔光等人见太后势大,便联名上奏,请她临朝听政。
太后微微一笑,当即应允,垂帘称旨。
她本就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处理政务更是得心应手。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骑射功夫了得,箭术精准,能射中针孔。
如此文武双全,驾驭朝政自然游刃有余。
听政不过十日,太后便召集群臣,故意问道:“诸位觉得于忠此人如何?”
群臣何等精明,立刻揣摩出太后对于忠不满,纷纷附和:“于忠虽居高位,却难称其职。”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下旨,将于忠外放为征北大将军,兼领冀州刺史。
于忠一离京,尚书令元雍便上表自劾,言辞恳切:“臣初入柏堂,便见于忠专横跋扈,本想加以约束,谁知他竟想矫诏杀臣!
若非同僚阻拦,臣早已命丧黄泉。如今思来,实在愧对朝廷,恳请罢官归乡,听候发落。”
太后虽知于忠跋扈,但念其旧功,不忍严惩,只是下诏安抚元雍,并升他为太师,兼领司州牧。
同时,她又提拔清河王元怿为太傅兼太尉,广平王元怀为太保兼司徒,任城王元澄为司空兼骠骑大将军。
元澄最善察言观色,见太后重用外戚,便趁机上奏:“安定公乃太后至亲,理应出入禁中,参议朝政大事。”
太后闻言,欣然应允。
自此,胡国珍得以自由出入宫禁,参与军国要务。
太后心中欢喜,朝堂之上,愈发威势赫赫。
太后刚掌权时,还比较收敛。
她自称“令”,大臣们上书称她“殿下”。
可没过多久,她就改了规矩。
“从今往后,‘令’改称‘诏’,朕要自称‘朕’了。”
太后在朝堂上宣布。
大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反对,只得齐声应道:“臣等遵旨,陛下。”
转眼到了十二月,该祭祀宗庙了。
小皇帝年纪太小,没法主持。
太后动了心思:“本宫想效仿周礼,代替皇帝祭祀,诸位觉得如何?”
礼官们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合规矩啊!”
“从没有太后主祭的先例!”
太后脸色一沉,转头问侍中崔光:“崔爱卿,你怎么看?”
崔光眼珠一转,躬身道:“陛下,臣记得东汉和熹邓太后就曾代行祭祀。
这可是有先例的。”
太后顿时眉开眼笑:“说得好!就照这个办。”
祭祀当天,太后身着华服,仪仗开道。
她昂首阔步走进宗庙,代行天子之礼。文武百官跪在两侧,大气都不敢出。
回宫后,太后又有了新主意。
她命人造了辆“申送车”,经常坐着它出宫巡视。
“陛下,前面有人拦轿喊冤。”
侍卫来报。
太后掀开车帘:“带过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跪在车前:“青天大老爷,小人的田地被强占了...”
太后听完陈述,当场判决:“来人,把县令叫来问话!”
到了选拔人才的时候,太后更是亲力亲为。
“把这些考卷都搬来,本宫要亲自批阅。”
她吩咐道。
宫女们搬来成堆的试卷。
太后挑灯夜战,一份份仔细审阅。
“这篇策论写得好,当列甲等。”
“这个字迹太潦草,降为丙等。”
大臣们私下议论:“太后虽然专权,但办事倒是认真。”
“是啊,最近几桩案子判得都很公道。”
百姓们也渐渐接受了这位女主的统治。
茶余饭后,常有人感叹:“这位太后,可比先帝在位时清明多了。”
一日,风和日丽,胡太后带着年幼的皇帝元诩来到华林园游玩。
他们在都亭曲水旁设宴,召集了一众王公大臣。
太后兴致很高,环顾四周,笑道:“今日良辰美景,不如诸位各赋七言诗一首,助助兴。”
她略一沉吟,率先吟道:“化光造物含气贞。”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小皇帝,柔声问:“诩儿,你来续下一句,如何?”
元诩虽才七岁,但天资聪颖。他歪着头想了想,稚声答道:“恭己无为仰慈英。”
太后一听,眼中闪过惊喜,忍不住赞叹道:“小小年纪,竟能续出这样的诗句,真是难得!”
群臣见状,纷纷附和:“陛下天资聪颖,实乃社稷之福!”
太后心情愉悦,便命众人继续联句。
一时间,王公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凑成一首长诗,字字句句都在歌颂太后仁德,赞美天下太平。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当即吩咐左右:“赐帛赏赐,人人有份!”
……
转眼到了第二年,改元“熙平”。这一年,恰是南梁天监十五年。
朝中却出了一桩案子——侍中侯刚因滥用职权,鞭打羽林军致死,被中尉元匡弹劾。
廷尉依法判处侯刚死刑。
可胡太后念及侯刚往日功劳,竟替他开脱:“侯刚是因公事责罚,意外致死,不该判死罪。”
少卿袁翻据理力争,最终朝廷才勉强削去侯刚三百户封邑,免去他掌管御膳的职位。
侯刚这人,原本靠着烧得一手好菜,深得太后宠信,掌管御膳近三十年。
如今虽被撤职,却仍能自由出入宫廷,参与朝政。
更离谱的是,太后还常常带着他,去宗室勋贵家中宴饮,每每玩到半夜才回宫。
侍中崔光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劝谏道:“太后,先贤有言,君王当以国事为重,不宜频繁游乐宴饮。”
太后一听,不以为然,反问道:“我能主持祭祀大典,为何就不能出游享乐?”
她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胡太后到了此时,已是放纵不羁,随心所欲,哪里还肯听崔光的劝谏,老老实实待在深宫里呢?
她自幼跟着一位信佛的姑母长大,耳濡目染,对佛事极为热衷。
如今大权在握,自然要大肆兴建佛寺,以显虔诚。
于是,她下令在崇训宫旁建了一座永宁寺 ,又在伊阙口修了石窟寺 。
这两座寺庙,极尽奢华,尤其是永宁寺,更是金碧辉煌。
寺内有一座九层佛塔,高耸入云,塔顶还立着一根十丈高的铜柱,四面挂满铃铛。
每当夜深人静,风一吹,铃铛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能传十里远。
佛殿、僧房,处处镶嵌珠玉,铺满锦绣,五光十色,晃得人眼花缭乱。
“太后,这寺庙的耗费,是否太过奢靡?”
有大臣小心翼翼地问。
胡太后微微一笑,道:“礼佛之事,岂能吝啬?
这是为天下祈福,花再多钱也值得。”
扬州刺史李崇看不下去了,上书劝谏:“陛下,寺庙虽好,但国库有限,不如省下这笔钱,用来修缮明堂太学,培养人才。”
可胡太后哪里听得进去?
奏折递上去,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转眼到了熙平三年,有人献上一只罕见的乌龟,浑身金黄,被视为祥瑞。
胡太后大喜,当即改称“神龟元年”,大赦天下,宴请群臣。
“恭喜太后,天降祥瑞,必是国运昌隆之兆!” 群臣纷纷贺喜。
胡太后满面春风,举杯道:“今日普天同庆,诸位爱卿,尽情畅饮!”
于是,朝廷上下,一片欢腾。
可谁也没想到,这只“神龟”,或许不是什么吉兆,反倒像是个不祥之兆……
忽报征北大将军灵寿公于忠死了。
消息传来,朝中大臣大多拍手称快。
“这位于将军仗着权势,横行霸道,如今总算天收了他!”
一位官员低声议论。
“嘘,小声点,太后可还念着他的功劳呢。”
旁边的人连忙提醒。
果然,胡太后不仅没有追究于忠生前的过错,反而下诏褒奖,追谥“武敬”,还赐了丰厚的丧葬费用。
没过几天,又传来噩耗——司徒安定公胡国珍也去世了。
胡国珍是太后的父亲,葬礼自然极尽奢华。
“追赠相国太师,加授黄钺,尊号‘太上秦公’……”
礼官高声宣读诏书。
群臣纷纷附和:“太后至孝,理应如此!”
然而,谏议大夫张普惠却站了出来。
“陛下,‘太上’乃天子尊号,岂能用于臣子?”
他拱手进谏,声音坚定。
朝堂上一片哗然。
“张普惠,你这是不识时务!”
有人冷笑。
“礼法不可乱!”张普惠毫不退让,“若人人僭越,朝廷威严何在?”
他据理力争,驳得众人哑口无言。
可最终,太后并未收回成命。
“罢了,罢了。”
张普惠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同僚们望着他的背影,摇头道:“真是个倔脾气。”
这场争论,终究只是徒劳。
张普惠拼死直谏,不过博得一个“直臣”的名号罢了。
过了数月,天象突变,月亮渐渐被黑暗吞噬,几乎消失不见。胡太后望着夜空,心中惶恐不安,总觉得这异象是冲着自己来的。
“天象示警,莫非本宫要遭大祸?”她眉头紧皱,低声自语。
身旁的心腹太监察言观色,立刻凑上前道:“太后娘娘,天象虽凶,但未必无解。”
胡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如此,不如找个替身挡灾。”
她立刻想到瑶光寺里的高氏——那位被她废黜的太后。高氏虽已出家为尼,但终究是个隐患。
“去,送她一程。”胡太后冷冷吩咐,“记住,要做得干净。”
当夜,太监带着毒药潜入瑶光寺。高氏毫无防备,饮下毒酒,不久便气绝身亡。
次日,宫中传出消息:“高太后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葬礼草草了事,棺木按尼姑的规格下葬,连哭丧的人都寥寥无几。高氏一生荣华,最终却落得如此凄凉结局,实在可叹。
胡太后却毫无愧疚,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她本就贪恋权势,如今连最后一点顾忌也没了。
“近日朝中大臣多有议论,说您……”宫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胡太后冷笑:“他们敢说什么?”
“说您……行为不检。”
胡太后不怒反笑:“朕想做什么,轮得到他们管?”
没过多久,她竟公然召来一位皇叔,夜夜留宿宫中。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太后与皇叔……这成何体统!”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
可胡太后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这段叔嫂孽缘,终究成了北魏宫廷里最荒唐的一笔。
欲问皇叔为谁,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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