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萧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君紫梵并未察觉他眼中翻涌的暗潮，只是轻轻放下茶杯，望着他温声嘱咐：“她已无大碍，约莫今夜子时或是明日辰时便会转醒。你记着，待日落西山后，再为她渡一次灵力，免得醒来时气虚体弱。”

萧夜垂眸掩去眼底汹涌的自责，喉结微动:“弟子谨记师命。”

抬首间，他看着君紫梵憔悴的面容，道:“师父刚从魔域回来，想必损耗过甚。师妹这里有我照看，您……”

话未说完，君紫梵望着他满眼的忧色，忽地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虚浮的颤音。“师父没事。”

“你坐下，师父有事同你说！”她指尖在桌上轻扣了两下。

萧夜身形微顿，随后顺从地在她左手边坐下。

君紫梵君紫梵并指成诀，一缕莹白灵力自指尖溢出。当灵力探入他的金丹之时，眉心骤然拧紧。果不其然，封印的力量在魔气的攻击下变弱了。

她欲动手。

“师父！”萧夜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您的修为尚未恢复，封印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您先……”

“别动。”君紫梵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只见她指尖泛起紫色的淡淡光晕，一丝本源之力化作金芒，细细缠绕在金丹内里的封印之上。随着灵力注入，她本就苍白的唇色又褪去一分。

萧夜紧抿着唇，起身跪地，低头沙哑着声音。“弟子——多谢师父！”

君紫梵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唇角上扬，自然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微凉的触感落在发顶，师父的掌心带着贯有的清冽香气，萧夜几不可察的偏了偏脑袋。

“傻徒弟。”君紫梵嗓音里噙着笑，眼尾却透着倦意，指尖轻轻拂过他垂在肩上的发梢。

“为师不过是耗了些元气，闭关一些时日就会恢复。倒是你...”

萧夜抬眸。

君紫梵神色转而严肃，语气郑重:“这些时日，暂且停下净化魔气，先稳固根基，蓄养灵力。”

顿了顿，她继续道:“小岐闭关估计三个月，待他出关后，由他为你护法，再继续。”

“记住了吗？”

萧夜低低应了一声，喉结微涩。“那师父……要闭关多久？”

君紫梵收回视线，沉吟片刻，答道:“师父可能需要闭关半年左右！”

“这些时日，你们需勤加修炼。待为师出关，希望你们都能有所进益。”

“尤其是小禾，你们要督促她，莫让她重丹药而懈怠了修炼。”

“若能在半年后突破至筑基后期，便再好不过。”

一字一句，如珠玉落盘，缓慢而清晰。

萧夜静静听着，将每一句嘱咐都刻进心底。

待交代完，君紫梵起身，衣袂如流云般拂过桌几，未再回头。

房门轻合，脚步声渐远。

透过窗户，萧夜望着那道渐行渐远、不似往日轻盈如风的背影，眼底压抑的湿润终于不受控制涌了上来……

原来师父她，并非强大到不会受伤…

*

几月后。

玉灵峰顶的晨雾尚未散尽，忽然，一道磅礴的灵力波动如潮水般席卷整座山峰。

“轰——”

山体微微震颤，古松摇曳，惊起一群栖息的灵鸟，扑簌簌地振翅飞向天际，清亮的鸣叫声划破晨间的寂静。

萧夜正在前山的一处崖边练剑，剑势凌厉如风。

“铮——”

长剑在某一刻骤然脱手，狠狠插入地面，剑身震颤不止。

他猛地抬头，瞳孔紧缩，目光如电般射向灵力爆发的源头——师父闭关的洞府。

“师父……提前出关了？”他低声喃喃，胸口蓦地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按照师父闭关前的交代，应该还有一月之期才对……

与此同时——

正在静室盘膝打坐的阮梦岐骤然睁眼，指尖掐着的法诀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而药田里，正弯腰检查灵草长势的张小禾也猛地直起身子，手中的小锄头“当啷”一声落地。

三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君紫梵的闭关洞府疾掠而去。

洞府前的青石平台笼罩在氤氲的灵力雾气中，随着“轰隆”一声闷响，尘封五个月的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朦胧雾气中，一道纤细的身影逐渐清晰。

君紫梵一袭白衣胜雪，衣袂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着莹润如玉的灵光，比闭关前更为精纯凝实了一分。

她的发间一支白玉簪泛着温润的光泽，随着她行走的动作轻轻摇曳，更衬得青丝如瀑。

“师父！”三人异口同声地唤道，随后朝她走过来。

萧夜最先上前，腰间的玄铁剑穗在疾行中叮咚作响——那是他接书院任务，得到的奖赏。周身的灵力较之从前，更为雄厚，且浓郁、纯粹。

“师父...”他喉结滚动，再次唤了一声，余下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克制着没再出声。

阮梦岐落后半步走来，周身萦绕着醇厚的灵力波动——金丹后期。他也唤了一声师父，言语间藏着一丝激动。

张小禾跑得最急，黄色的发带随晨风飘起、两边发髻松散了些，别着的头饰歪了两分，筑基后期的灵力波动比半年前凝实了许多。

“师父！”她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君紫梵，和从前不自信、怯懦的模样判若两人。

君紫梵眸光如水般掠过三个徒弟，唇角微扬：“不错。”

短短二字，却让三人眼睛一亮。

萧夜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像得到嘉奖的将士；阮梦岐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喜悦，褪去了一本正经的神色；张小禾则直接笑弯了眼，眉宇间一片自信得意。

君紫梵眸光微转，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这一笑，如冰雪初融，让整座玉灵峰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你们都没让为师失望。”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比闭关前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石相击，悦耳动听。

萧夜笑着，单膝跪地：“恭迎师父出关。”

阮梦岐紧随和张小禾紧随其后，异口同声道：“恭迎师父出关！”

“不必多礼。”君紫梵温声开口，广袖轻拂，一道柔和的灵力将三人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