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同理来讲,远王府里的少爷和管事也该是如此。
但在请先生这件事上,姜景昀的看法就不一样了,隔夜的仇,只会更有仇。
“少爷,先生还没来呢,小的可以先下来歇着吗?”
翌日一早,刘三就被自家少爷从温柔乡里拽出来,挂在庭院墙头上被迫营业,时刻关注着主厅的动静。
此时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整个王府都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歇个屁,要是还没看到先生,今个儿一整天你就给我老实在上面呆着了。”
姜景昀靠在木椅上,一边轻荡着一边对着刘三指指点点,左侧的丫鬟扇着风,右侧的不停往他嘴里喂着水果,好一个潇洒快活爷。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过如此。
说是监视情况,其实只是姜景昀对刘三背叛的惩罚,毕竟哪个先生会一大早就来教书。
想着昨日确实是自己临时反水在先,占不着理的刘三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回,无奈挺直了老腰,像条老狗继续搁那趴着。
时间悄然流逝,已然越过了正午时分。
午时之际,原本有些昏沉的刘三突然满脸涨得通红,兴奋高呼道。
“少爷啊,来了,那位先生到了!”
才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刘三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正在安静憩息着的姜景昀,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大嗓门给硬生生地吵醒,几步来到墙下,体贴道,
“刘叔你先下来休息休息吧,趴这么久也累了。”
受宠若惊的刘三一个没忍住,眼泪给洒了几滴,下来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不稳,就差没当地给蹦一个了。
“多谢少爷体谅,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就打算回屋休息去。
“诶!杵着,让你走了吗,别动,就是这了,对对对,保持住这个姿势哈,赶紧过来帮我在下面托着点儿!”
只见姜景昀眼疾手快,一把死死地扯住正准备开溜的刘三。
姜景昀手脚麻利,他迅速将双手用力按在刘三宽厚的肩膀上,然后借着这股支撑力猛地向上一蹿,整个人站到了刘三的上方。
站稳之后,他微微眯起眼睛,向着宽敞的大厅远眺过去。
“???”
刘三眼睁睁看着姜景昀借势上去,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终是没说出半句话。
有些欲哭无泪罢了。
上头的姜景昀远远瞧见了一个书生模样、束发戴冠的男人和他老爹相互拱手敬礼,两人谈笑风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跟一旁言行不是很雅的姜崇阳比起来,这位容貌清秀的先生确实像是那正经读书人,姜景昀心想。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姜景昀犀利点评一句。
随后,他跳下刘三的肩膀,拖着刘三就往书房跑去。
刘三欲言又止。
……
两人聊没过多久,姜崇阳就带着书生来到儿子的书房前,介绍道:“小郑,这就是犬子的书房了,希望他能在你这儿多多少少学到点东西吧。”
书生作揖回礼:“王爷这么多年以来才给了郑某一个报恩的机会,小生定然不负所托。”
“哈哈,有小郑你这句话我就放宽心了,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姜崇阳不再逗留,转身摆手离去。
书生对着离去的靖远王又敬了一礼,才迈着步子跨进书房。
左脚刚越过门槛,书生就察觉到了近处的几条绳子,于是加大了抬腿的幅度,轻轻一跃,一脚踩在了距离原先的位置有两米远的一块木板上。
刚一落脚木板就向下塌去,发出咔嚓一声,又是一跃,干脆直接靠到了书桌旁,才堪堪没再发生意外。
“哈哈哈,这么大个声响,那位新来的先生多半已经倒地上不省人事了吧。”
姜景昀从隔间走出来,一边拍着刘三的肩膀,一边大笑道。
当他看见那个本应被绳子和木板绊倒的俊俏书生,正若无其事地靠着书桌,又望向了门口处没被动过的绳子和损坏不大的木板,不免有些惊讶。
“嘿,老刘,我是不是老叫你别对付新来的先生,你怎么就老是不听劝呢。”
见势不对,姜景昀使了一手祸水东引。
“老刘你哑巴了么,咋个不好好表态一下呢?”
见刘三半天没给个反应,姜景昀转过头去,却发现刘三的目光有些游离。
有了半晌,刘三拱手作礼:“小郑,好久不见了。”
书生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回礼:“刘叔,别来无恙啊。”
姜景昀看着两人,合着我是多余的呗,你俩这是早就认识了啊。
“少爷,这位是早些年老爷带着我在外头打仗,结识的一位小友,那时分明还只是个胸中没几两笔墨的年轻人,现如今却算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刘三这会才想起姜景昀还在一旁傻站着,带着歉意解释道。
六百六十六,认识人家你就早说啊,我还推锅给你干嘛,姜景昀不禁用起了前世网络热梗吐槽一番。
“想必这位就是小王爷了吧。”书生道。
饶是脸皮一向比墙厚的姜景昀,这会也想不出说啥话可以把场给圆回来,只得朝书生行拜师之礼。
书生看出了他的尴尬,也没想戳破,只是笑着说:“小生姓郑,小王爷可以叫我郑先生。”
“好嘞,郑先生,那您什么时候开始教书。”姜景昀很识相,又躬了一礼。
只见郑先生面带微笑,伸出双手轻轻地将躬身行礼的姜景昀扶了起来,温和地说道,
“小生这边没有外边那些繁琐的师生礼节,小王爷把我当半个朋友便好了,还有,今天先不教书。”
我去,这位郑先生能处啊。
姜景昀对郑先生好感剧增,挺直了原本略微弯曲的小身板,咧嘴笑道:“那就有请郑先生日后多多见谅了。”
“小生不才,也请小王爷多多担待了。”
郑先生闻言,报以微笑,应声道。
……
等到夜幕深沉、万籁俱寂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沉浸在了一片宁静之中。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
此时,姜景昀躺在舒适的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刘叔,你说,这位郑先生的学问有多大啊?”
“在小郑这个年龄加上往前的老几辈,他所拥有的学问,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按达者为先这个理来看,说是天下年轻一辈读书人的前辈也不为过了。”
刘三也住在姜景昀屋子里,床位离他只有三四米远。
“这样啊,那我还真是捡着个便宜先生了。”话语刚落,有些累的姜景昀就沉沉睡去。
察觉到自己少爷入睡了,刘三爬下床,守在姜景昀旁边。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轻轻地为姜景昀掖了掖被子,生怕他着凉。
“刘叔,您每天都这样照看着小王爷吗?”
郑先生不知道何时过来了,看着酣睡的姜景昀,笑问。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姜景昀。
刘三看着自己桌上的几壶烧酒,温和笑着:“少爷睡觉不是很安分,半夜老是要踹走被子,我得在这守着才安心。”
听了此番平淡的话语,郑先生没由来会心一笑。
习以为常的温柔,总能在不经意间,温柔了岁月,暖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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