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嗤笑。
自从秦世清兼祧两房的事传出去之后,王大人就看秦刚父子不顺眼了,碍于他当初曾经在沈思达帐前听令,就连他兵部主事的官位,都是沈思达帮他拿到手上的。
是以,看在沈思达的面子上,他对秦刚父子隐忍着,只是相互之间见面,连个招呼都懒得应付秦刚父子。
既然沈思达都不正眼看秦刚一眼,他还何必看在沈思达的面子上,给秦刚好脸色。
秦刚袖中的手攥得死紧,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他正欲再辩解,忽听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听说那容氏女不过是个仵作,却能登堂入室,……”
“噤声!”有人假意呵斥,却掩不住话里的恶意,“秦大人父子趣味特殊,大概对连死人都能验的姑娘,情有独钟——”
"轰"的一声,秦刚只觉脑中血气上涌,眼前阵阵发黑。
宫门朱红的影子在视线里扭曲晃动,那些讥诮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浑身发抖。
此刻脚下的金砖的若真能裂开条缝,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想到他们的筹谋,秦刚稳住心神。
等将来大事成功,羞辱他的人,都得千万倍地还回来。
但眼下,他真的羞愤欲绝,他承受不住众人的冷嘲热讽啊。
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刚回头,见是户部尚书马修文。
马修文叹了口气,低声道:“秦大人,你我同僚多年,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沈家姑娘品性贵重,满京城谁不称赞?秦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已是天大的福分,何苦闹出兼祧两房这等荒唐事?”
马修文当然知道,沈思达之所以把女儿嫁进秦家,完全是因为秦家无根无基,即便是父子都在朝为官,也掀不起风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明沈家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让皇上对沈家放心。
秦家做出兼祧两房的事,恐怕是沈思达未曾想到的。
也不知道沈思达会不会后悔把女儿嫁到秦家。
说实话,就秦家的家世,以及秦世清的能力和相貌,在京城随手拎一个出来,都超越秦世清几倍不止。
秦刚脸色青白交加,勉强道:“马大人有所不知,实在是世清他......”
“糊涂!”马修文打断他,语气加重,“令郎若真对那容氏女有意,纳为妾室便是。如今这般作为,不仅寒了沈家的心,更让满朝文武看了笑话。”
他压低声音,“沈国公在圣上心中的分量,你难道不清楚?若他真要计较,秦家......”话未说完,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他盼着沈思达计较,就是不知道沈思达能不能做得了女儿的主。
秦世清兼祧两房的事,早在京城传遍了,沈栖月并没有任何反应。
都说沈栖月爱惨了秦世清,即便是秦世清兼祧两房,沈栖月也要守着秦世清过日子。
秦刚额头渗出冷汗,他何尝不想容疏影给秦世清做妾。
但容疏影才是整件事情的筹划人,况且,容疏影说过绝对不会做妾。
还有就是,当初秦世清在沈思达面前赌咒发誓,此生只沈栖月一个妻子,绝对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他们一家人,加上容疏影,绞尽脑汁才想到兼祧两房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不让容疏影做妾,秦世清这一房,仍然只有沈栖月一个妻子,真的没有妾室通房外室,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他不知道,沈思达怎么就不满意了。
沈思达不高兴了,还能用沈家一家人三年的军功,给他换个五品的官职?
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在沈思达回京述职之后,才挑明儿子兼祧两房这件事。
可容疏影已经怀孕了,时间上拖不得。
他的脑子一阵晕眩,差点栽在地上。
仍强撑着道:“马大人好意,秦某心领。只是世清他已经许诺了容姑娘,岂能反悔?此事已成定局......”
“定局?”马修文冷笑。
“沈姑娘若执意和离,你以为凭沈家的权势办不到?秦大人,莫要因一时糊涂,毁了秦家。”
他倒是盼着沈栖月和秦世清和离,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和沈思达结成亲家。
按说,他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根本配不上沈栖月,可谁让沈栖月是二婚,他儿子不嫌弃沈栖月,已经是看在沈思达的脸面上。
正说着,宫门大开,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百官入朝——”
马修文最后看了秦刚一眼:“言尽于此,秦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秦刚站在原地,袖中的手不住颤抖。
远处,沈思达正与几位武将谈笑风生,连余光都未扫向这边。
秦刚只觉喉头发紧——难道,他们真的走错了这步棋?
秦刚只是个六品官,他并没有进入朝堂的资格,只能站在朝堂外。
随着入朝的官员进入朝堂,外面只剩下和秦刚品阶不相上下的官员,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秦刚。
他们嫉妒秦刚一个从乡下出来的泥腿子,能攀上沈思达这棵大树。
“秦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礼部主事周大人阴阳怪气地开口,“攀上沈国公府的高枝儿,转头就敢打国公府的脸,这份胆量,下官实在佩服!”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可不是嘛!听说秦寺丞为了个女仵作,连沈家小姐都敢怠慢。啧啧,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底气?”
秦刚脸色铁青,强撑着挺直腰背:“诸位同僚,此事乃秦家家事......”
“家事?”兵部员外郎李大人冷笑打断,“兼祧两房可是要上奏朝廷的,秦大人莫不是把国法当家规了?”
众人哄笑间,又有人故意高声道:“要我说啊,这秦家父子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沈小姐那样的金枝玉叶不要,偏要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
“嘘!”有人假意制止,“你懂什么?人家秦大人这是未雨绸缪。等哪天......”故意压低声音,“等哪天秦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现成的仵作媳妇就能派上用场了!”
刺耳的笑声传进秦刚的耳中。
秦刚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官,如今竟敢这般放肆!
“要我说啊,”周大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秦家这是自掘坟墓。沈国公若真要计较......”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怕是连祖坟都得让人刨了。”
秦刚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这些刻薄的话语像毒蛇般钻进心里,偏生他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此刻他终于明白——在权势面前,他们秦家什么都不是。
就算容疏影筹谋得当,容疏影本身在破案上也很有一套,但在沈思达这位开国公的面前,啥也不是。
他是不是走错了路?
但他也只是瞬间的疑惑,立马就被容疏影曾经展现过的未来把思绪拉了回来。
看一眼扔在冷嘲热讽的众位同僚,秦刚干脆来个不理不睬,对同僚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他们在谈论别人。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请沈思达把这三年的军功拿出来给他换个五品的官位。
五品,他就能进入朝堂,和皇上一起议政。
再有三年,沈思达就可以给他换个四品官位,这样下去,他什么都不用做,十几年后,他就是皇帝跟前的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沈思达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秦刚展望未来,在朝堂外站着,直到散朝,众位官员全都离去,他都没见到沈思达和谢云舒。
还是户部尚书马修文好心提醒他一句:“秦大人,开国公夫妻被皇上请去太和殿用膳,你就不要在这里等着了。”
“哦?”秦刚连忙低头俯身:“多谢马大人提醒,改天下官请马大人去一品阁喝茶。”
“不了,”马大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本官奉劝你,还是不要去一品阁那种地方消费,就你那点俸禄,还不够一品阁半盏茶钱。别到时候府上空虚,需要花费儿媳妇的陪嫁,可要闹出笑话的。”
马修文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着,都说秦府在用沈栖月的陪嫁度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叹口气,马修文迅速往外走,仿佛站在秦刚的身边,会沾染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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