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在下坠。
失重感异常强烈,不断地下坠、下坠。
直到身体终于落到实处。
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图南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下意识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感十分清晰,不像是幻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口摸出那根骨笛,放到嘴边。
图南迟疑了一下,用力吹了下去。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骨笛放下,紧紧攥在手心,莫名安心起来。
“你醒了?”隔壁的男人开口问道。
图南“嗯”了一声,“我刚才睡着了吗?”
“很少有人能醒过来。”男人似乎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恭喜你。”
她心中满腹疑惑,忍不住问道:“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那不是梦。”男人说道。
“难道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醒了就不是,但如果你没醒,你就会一直留在那里,到那个时候,自然也就是真实的了。”
图南心有余悸地舒出一口气。
“那是你的潜意识。”男人又说道,“那个世界是你的意识自己搭建出来的,所以正常人很难发现那是假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图南捏紧了手中的骨笛。
唐苑也许早就知道她会遭遇什么,所以提前将这个骨笛偷偷交给了她。
“你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吹响骨笛,是在确认这里是不是现实吗?这个骨笛,就是你的锚点?你早就知道进来这里后会发生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图南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仅凭她吹响了骨笛就猜到她是在确认这里是不是现实。
“你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医院职工。”她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拥有血肉再生的能力,反倒是像……
玩家。
“我只是一个出不去的人而已。”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很久没有遇到可以说话的人了,忍不住话多了一些而已。”
“时间过去多久了。”图南问道,“从我进来以后,有人进来过吗?”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人来过,至于过去了多久,我也不好确认,但总也有二十几个小时了。”
二十几个小时,这么说,她只要在等一会,就能知道护士长究竟会不会来带她离开这里了。
“你究竟是不是……玩家?”图南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或许我可以有机会帮你离开这里。”
隔壁毫无动静。
难道她猜错了。
图南也沉默下来,安静等着最后的时间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黑暗中对时间的掌控总是格外得弱。她浑身酸痛,好在在这里待久了,原本的恶臭味也已经感觉不到了。
图南忽然听到隔壁的男人问道:“你的那个‘锚点’,是谁给你的。”
她一怔。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男人低声说道,“你的那个东西,让我想起了她。”
难道这个男人认识唐苑。
“你说的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谨慎地问道。
隔壁笑了一声,“女人。”
“她也在这个医院吗?”
“现在应该还在吧,我进来太久了,对外面的事不太清楚。”
“她姓什么?”
“……唐。”
“你认识唐苑?”图南惊讶地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知道你被关在这里吗?”
“你果然认识她。”男人叹息了一声,“你进来的时候,听到你吹响那个骨笛,我就猜你或许与她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图南不解地问道。
“我犹豫了很久,究竟要不要说。”他说,“但你快要出去了,现在不问,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现在……还好吗?”
“她很好。”图南迟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出去后会告诉她你在这里。”
听这个男人的语气,他和唐苑显然很熟。
“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男人说,“我只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而已。知道她现在还活着,也就足够了。”
“为什么不要告诉她?”图南不解,“或许她一直在找你,虽然你现在可能不能离开这里,但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总会有机会救你出去的。”
“我说过了,我已经不可能离开这里了。”男人的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痛苦,“如果她想要来救我,反而会害了她。”
“害了她?”
“我不能再说更多了,请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向她透露我的存在,否则以她的性格, 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救出我。”
“但这之后的后果,就是她也会变得和我一样,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图南一阵心惊。
从这个男人的只言片语中,她隐隐觉得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答应我!”男人见她不说话,一时有些情急地放大声音,紧跟着一段剧烈的咳嗽。
“……我答应你。”
图南想到他说的那些后果,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她的确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唐苑。
“咳咳……谢谢你……”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远处忽然传来开门的声响。
图南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原本还在仔细听外面动静的图南怔了一下,正想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
与寻常的脚步声不同,而是某种“沙沙”的摩擦声。她猛地反应过来,那应该是护士长的触手接触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护士长来了!
“沙沙”声来到她的门前停下了,她屏住呼吸,抬起眼朝着前方看去。
门锁被解开的声音,紧接着是铁门被拉开的“嘎吱”声,光线争先恐后地灌进这个小小的隔间。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骤然见到光线,被刺激得忍不住闭上眼睛,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连来人都没有看清。
来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图南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忍着酸涩感朝前看去。
眼睛糊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在一片朦胧之中,她隐约看到了来人的轮廓。
绝对不是人能有的。
她勾了勾嘴角,轻声开口:
“很高兴见到您,护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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