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疼痛越是清醒,但也只是对于疼痛的感知,此时的伍戈,视线模糊,眼前的景象扭作一团,所以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了什么样。
伍戈体内,他看不到的地方,真意之气幻化作千万缕细丝,缠绕在身体内的内一部分,即使是骨头之内的骨髓处,细丝也透过裂口钻进去。
伍戈清醒的时候,之所以开心,是悟到了功法的真谛,功法的按部就班是不对的,虽然也有所成就,但却不是这功法的本意,不然就配不上它原本的价值,之所以这么多人或买或抢或敲诈,都要得到一段功法,或许是他们知道其中蕴含着其他秘密。
至于武家拥有这本功法,只知道它“德不配位”,也研究过,都没有参透其中秘密,像鸡肋一般束之高阁,卖又使不得,自己又参悟不透。
功法真谛,伍戈虽然参透了,但他还不确定,毕竟参透之后,这功法是极其的危险,可未来成就怎么说,伍戈也不清楚,至少可以解释得通功法秘籍里许多解不开的谜题。
碎骨融意。
这是伍戈参透的四个字,玉碧龙本身就是一套极其讲究体魄的功法,以它独特的门路洗筋伐髓煅骨转周天。伍戈这些时间都是按照功法所说修行,时常会遇到别扭的地方,那感觉就像一个人遇到了一条河,河没有桥,但是按照地图解释,此人该在此处过桥。
而现在,伍戈被寻道人毁了筋骨,摧了窍穴,深陷死地的他,却在挣扎中看到了另一番景象,就像那人过无桥的河,突然发现,河水变了样子,变得更大,更浅,一些凸起的河床露出水面,一处又一处,那人突然发现,只要沿着那些露出河面的河床跳跃,就能到达河的对面,这就是地图所说的桥,桥不一定是横跨在河道上的拱桥,也能是此时露出的河床为桥。
伍戈运行功法,真意之气彻底融入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到达了河对岸”,之前不论是怎么修炼,都只是河的这边徘徊,久而久之,就把这里当做了目的地,即使未来有所成就,风景依旧不如河对面。
真意之气不断侵袭着伍戈的身体,没了伍戈的约束,也突然没了人的本能约束,“摧残”着主人的身子,至于主人是死是活,已经与它没有任何的关系,真意之气就像获得了本能,不达目的不罢休。
多年之后,伍戈与人谈论起这个过程,称之为“过河”。
露出的河床是凶险的,谁知道下一步踩踏上去,会不会就陷了进去,再也出不来。
伍戈此时就在挣扎着,原本在柴房的时候感受到如丝的真意之气拖动了断骨,都是错觉,所以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想通过这个方法来“愈合”,完全是错的。那只不过是“线丝”缠绕时发生的“触动”。
不知过了多久,伍戈感受到更多的真意之气的细丝朝着双臂伸展过去,那里似乎更加的吸引它们。
在伍戈看不到的现实中,它的身体扭曲着,双臂呈现出极其扭曲怪异的形状,把两个小孩都给吓蒙了,他们认为,伍戈是被那个道人下了什么蛊,变成了妖怪模样,或者伍戈本身就是妖怪,寻道人让他显了形。
寻道人在两个小孩所听说的故事中,就是与妖怪争斗的存在,寻道人的一个符咒,就能让化成人形的妖怪显现出原形。
祝回把直刀握在手上,若是伍戈真的变成妖怪,要吃了他们,手中的刀会毫不犹豫地朝着伍戈砍去。
“祝回,你不能伤害我哥!”巫萤虽然很害怕此时的伍戈,却依旧阻止着祝回的行为,即使伍戈变成什么样,她都坚信伍戈是她的哥哥,绝对不会害她。
“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你把刀放下。”
祝回没有听巫萤的,只是拉着她往后退去。
时间一厘一刻的过去,伍戈始终没有离开他的位置,并没有像两个小孩子脑海中想象的那般,变成蜘蛛追击上来。
伍戈七窍流着血,变了形的身体不断扭动着,血渍让他沾了满身的树叶,现在已经分不清是人粘了树叶,还是叶子夺舍了人。
身体内部,真意之气的细丝不在分裂,也不在延伸,此时的细丝已经分裂得极细极细的一条,即使多条合拢在一起,也看不见原样。
伍戈能感受得到,体内的每一寸地方,不论里外,都被细丝过缠绕或覆盖,此时的他,对体内体外的各个地方都格外的敏感,他感受着自己仿佛被好多绳子缠绕着。
某一刻,细丝忽然绷紧,给了伍戈一个措手不及,体内错乱且破碎的骨骼经脉被瞬间拉回了原位,组成一个完整的骨骼,那遗漏出来的骨髓也被扯回骨头之中。
现实之中,两个小不点看着伍戈扭曲的身体突然复原,同时被伍戈的呐喊声震得心神碎裂,以为眼花了,但看伍戈的样子,确实变回了原样。
“妖怪跑了,妖怪跑了!”回过神的巫萤兴奋的喊道。“哥哥又回来了!”
祝回心里也高兴,但没有放松警惕,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伍戈呐喊过后,挣扎的身子恢复了平静,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在身体“紧绷”的那一刻,伍戈就昏迷过去,所以他不知道,在他体内,真意之气化成的细丝,如同符文一般覆盖在身体的每一处,还浮现出似碧玉一般的颜色,这样的场景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体内中,伍戈的碎骨断骨,没有愈合,只是恢复了原状,所以,伍戈的伤依旧在,只是相对之前,好了很多。
看着一动不动的伍戈,祝回两人都不敢上前,等了好久,看着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橘黄色的晚霞,两人终于鼓足勇气朝着伍戈走去。
两人蹲在成了叶子怪的伍戈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
“祝回哥,他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动静了。”巫萤小声的问道。
“不知道,不会是死了吧。”祝回神情茫然。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巫萤刚说完这句话,橘黄色的天空中恰巧飞过两只乌鸦,“嘎嘎嘎”地叫着,还真是应了那诗:枯藤老树昏鸦,一直在那嘎嘎嘎....
.....
向阳城,伍家祖宅。
一个清扫武家藏书楼的伍家老人匆忙地从阁楼顶层跑下来,底层的伍家子弟看着老者匆忙的样子,还以为书楼起火了,好在老人虽然匆忙,但也解释了不是起火,具体原因,没有说清楚。
老人沿着回廊,迈着急促的脚步,一点也不像七老八十的人。
穿过庭院,抵达后园,这里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习武人家,不兴花花绿绿,倒是喜欢大大小小的校场,校场上摆着各种木人沙袋。
此时的后园练武场中,一个与匆匆赶来的老人差不多年纪的另外一个老人,在打着养生拳。
“老家主,不好了,不好了。”赶来的老人看着武场中央的老人,焦急地喊道。
“老八,小心点,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摔了可就好不了了。”老家主气定神闲地说道。
“老家主啊,别再管我这老骨头了,发生大事了。”老八一边跑向老家主这边,一边焦急着。
老家主看着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松缓下动作,立直身子,一点也不像鲐背之年。
“又有人来挑衅了?真以为我家小三儿没了,我们伍家就没有杰出之辈了?”老家主吹胡子瞪眼,自从小三儿落败之后,那些曾经的小三儿败将各个寻上门来,来给伍家难看,而长辈又插手不得。
“不,不是。”老八摇了摇头。“比这更严重的事,不对,不是严重,是高兴。”
“老八,你在说什么,老糊涂了?”老家主纳闷着。
“玉碧龙,碎了。”
“什么玉碧龙,哪家媳妇的镯子坏了?”老家主一脸茫然,思索着是哪个疼爱的儿媳妇或孙媳妇的首饰坏了。
“老家主啊,你才是糊涂的那个,不是镯子,也不是簪子,是阁楼上的那本秘籍。”
“哦,原来是秘籍碎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老家主说着,忽然一惊,松垮的眼睛,瞪得老大。“啥,玉碧龙碎了?!”
“哎哟喂,你可算想起来了,赶紧去看看吧。”
这一日清晨,伍家的年轻子弟看见不怎么露脸的老家主匆匆忙忙登上藏书楼。
藏书楼顶层。
只有两个老人,老人看着架子上的那堆碎纸页,凝视了好久,老家主才说道:“不是那个调皮崽子弄的。”
“昨天封楼的时候,它还好好的,今早过来,我是第一个上楼的,就看见它碎了。”老八平静说道。“这夜里爬楼偷书的行当,现在没有那个崽子敢动,上一次做这个事的,也就小三儿了。”
“也就是说,有人练成了。”老家主眼神凝重着。“那个传言是真的。”
“要不要调查一下?或许真的有那个崽子想效仿小三儿的丰功伟绩,然后把这书弄坏了。”
老家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这里的痕迹我看过了,不是人为的,而且,若是不小心,也不会弄得这么粉碎,藏书楼的规矩,坏书者,抹除姓氏。”
“那是谁练成了?看过这本书有很多,除了前段时间,城外偏房的那个叫做伍余正在练之外,没有那个偷偷练了。”
“不是伍余,上个月我还见了他一次,他是练了,却不深,而且他后面的都没看,他的为人,我清楚。”老家主说道。
“那还有谁?”老八想不起来。
“你忘了?”老家主说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小三儿五岁的时候就把这秘籍记住了。”
“可是小三儿....”听着老家主提到这个小名,老八黯然伤神。
“是,那边确实传来那个小村子被捉妖人屠了,捉妖人也说没有活口,但也只是说而已,捉妖人的话,不能全信。”老家主脑海浮现那个半夜摸进房间剪他胡子的顽劣孩子。“所谓祸害遗千年,这个小祸害果然没有死,他还把这本秘籍习成了,一定是这样的,哈哈哈,祖宗显灵,佑我伍家。”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跟小三儿一家知会一声。”
“不。”老家主果断否定了。“小三儿还活着,但他现在都没与我们联系,他或许有自己的打算,毕竟他之前生活的那个小村子是妖灵余孽。”
“况且,这都是我的猜测,我不想让小三儿他们家刚走出阴霾又被重新笼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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