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针一般噼里啪啦落下的雨幕中,闻潮生与徐一知相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冷漠,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急切,也看见了完全不属于正常人的癫狂。
到了此刻,闻潮生确信徐一知有精神疾病,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正常人完全演不出来。
所以,现在的他很危险。
从王鹿的描述中不难看出,徐一知跟程峰之间有些「过节」,指不定因为当年程峰一招败他的事让徐一知记恨到了今日,如果让徐一知知道了他闻潮生跟程峰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当场就得打起来。
闻潮生非常确定,自己不是徐一知的对手,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要远远比当初他在苦海县遇到的「无咎」更为可怕,可为莫测。
他当然无法感知到徐一知的真正境界,但吕知命曾说过,随着与人动手的次数增多,他的感觉会变得越来越敏锐,有时仅仅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便可以大概了解一个人的强弱。
而闻潮生的感觉便是,如果他动手,他会在一瞬间被徐一知杀死。
与人动过了手,闻潮生才知道武道境界里,龙吟之后同一个境界的武者实力差距竟然会这般大。
而强如徐一知,却被当初的程峰随手一招便击败,那时候的程峰该有多强?
在东疆逆斩三名天人的阿水又有多强?
思绪如流水在他的脑海中流逝而过,面前雨幕又落下了几滴,闻潮生才缓缓开口回答了徐一知的问题:
“……是一个你的老熟人。”
他话音落下,徐一知眼中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滋生着,咬牙切齿、大声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
“他自己不敢回来么,让你来书院看我笑话来了?”
闻潮生感受着徐一知语气里那份浓郁的怨念,见他随时都可能会发狂,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语态,说道:
“是的,他是个懦夫,他不敢回来了。”
顿了顿,闻潮生又补充道:
“他输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本欲狂躁的徐一知忽然气息一滞,随后竟然冷却清明了几分。
他在雨中像是失了自己魂魄,先前眸中的癫狂随着淌于发丝间的雨水一同流逝,只余下了一双根本填不满的空洞,许久后,徐一知双手掩面,声音沙哑道:
“……他可没输,是我输了。”
闻潮生笃定道:
“程峰就是输了,如果他没输,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唰!
他话音一落,徐一知又忽然暴起,一把狠狠揪住了闻潮生的衣领,手臂青筋暴动,他咧嘴道:
“他没输,他没输!”
“我输了,是我输了!!”
闻潮生盯着徐一知的眸子,感受着那股随时会降临的死亡,只觉得这种压迫让他难以呼吸,目光稍一挪开,掠向了远方那满是「血罪」的石壁,却是突然想通了些事,缓声道:
“逃了就是输了。”
“你没赢,他也没赢,谁都没赢。”
“如果他赢了,他何必自废武功,焚毁书籍?”
徐一知闻言大骇,眼睛瞪得滚圆,他猛地后退了几步,竟然一屁股跌坐在了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泞中。
“你说什么,他……他自废武功了?”
这回,换做了闻潮生吃惊:
“你不知道?”
“这件事情不该是书院皆知么?”
徐一知坐在雨中忽然一动不动,像个石雕,闻潮生也盘坐在了泥泞中,挺直脊背:
“这件事情书院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你也该知道,所以……你为什么不知道?”
徐一知缓缓抬头,凝视着闻潮生,似乎仍旧在确认他话中的真假,只是他与闻潮生对视的越久,便越是陷入了闻潮生眸子里宁静的深潭里,这种窒息感让他清明,也让他难受。
“我……的确不知道。”
“他为何会废去自己的武功?”
徐一知有些失神,在得知程峰废除自己武功后,他与大部分书院的学生一样,全然不能理解,但他并没有其他人那般愤慨激昂,更多是疑惑。
闻潮生指着远处的崖壁,说道:
“因为你无法面对的事,程峰也无法面对,但是他跑得够快。”
“废掉自己的武功之后,他便一路南行,一直逃,一直逃,最后逃回了苦海县,逃回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然后烧掉了所有的书,除了那本「治国论」。”
“最后,他应该是打算死在那里,就当自己从来没去过书院。”
听完这话,徐一知竟然大笑了起来。
“苦海县……好,好啊,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哈哈,报应!!”
他忽然仰倒在了泥水中,就这么凝望着灰黑色的天幕,放肆大笑,笑得肝胆俱裂,笑得涕泗横流。
“程峰,你对不起我,你该有今天,该有今天啊!”
见他这般癫狂模样,闻潮生心思微动,问道:
“徐师兄,你说程峰对不起你,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徐一知缓缓收敛了笑容,沉默良久,再一次坐起身子的时候,眼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悲意。
“他错看我徐一知,将我推给平山王,害我铸成大错。”
短短三句话,背后似乎藏着惊天秘密,想到刘金时的线索里留下了「徐一知」三个字,闻潮生眼神渐渐明亮,将不少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盯着徐一知,凝声道:
“徐师兄,当初平山王是不是让你模仿了赵王女儿的字迹,写了一封信给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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