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范思勃话锋一转，又说：“安全上从无小事，你以后行事要更稳妥，顾虑周全才是。等这件事过去了，给我写一个检讨。”
至于说为什么要等事情过去了？
还不是怕现在写了落人手柄？给萧远舟添了麻烦？
萧远舟应下。
结果第二天，经理就盯着两个黑眼圈拎着礼品找到了萧远舟。
萧远舟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东西：“你找我？”
经理把东西往桌上一放，险些哭出来：“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过来找你。那孩子救回来了，命保住了。可人却醒不过来，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萧远舟迟疑着，想管又怕给建筑设计院招惹麻烦。
范思勃叹口气，合上图纸，说：“你们去我办公室说。”
这事儿不管，萧远舟心里就会有根刺，还是让他管管吧。
办公室里。
萧远舟问清楚现在的情况，沉吟片刻，说：“你现在要知道的是，这个孩子要不要继续救，救醒以后会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经理一脸懵。
萧远舟说：“从高处坠落，极有可能造成高位截瘫，也就是脖子以下或者胸以下无法动弹，这辈子都要人伺候。又或者有脑损伤，醒来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也算是植物人的一种。”
经理瞠目结舌：“那这么说来这辈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这，这岂不是家人都要连累？这更是生不如死啊。”
萧远舟点头：“所以还要找大夫详细问一问，如果想医治，你就去联系军区医院。军区医院对保命是最擅长的。”
当然这个年月，最好的医生也都在军区医院。
萧远舟见经理点头记下，又说：“第二个是赔偿问题，治好了一切好说，你们商量一下赔偿金额就可以。如果治不好，这是一条人命，你们态度一定要诚恳，要钱给钱，要工作给工作，态度一定要好。”
“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也一定要好好协商。”
经理连连点头。
也是这个年月，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更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来规定这件事儿如何去做，不光经理没有章法，上头也是没拟定章程，一切都要看伤者家属想要如何处理。
萧远舟后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他脑子转得也很快：“第三，就是你们百货大楼了，向上级领导承认自己的错误，及时做出挽救措施。”
经理也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他这个新百货大楼的经理，位置也到头了。
他苦着脸说：“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萧远舟摇头：“人命关天，这事儿不会轻轻放过的。说好听点，你是失职，说难听点，你这是怠忽人命。”
说完，他又长叹一声：“作为新百货大楼的设计师，我也是责无旁贷，我也会上交一份检讨，等待上级处理。”
萧远舟没说的是，保卫科科长的责任也大，这事儿就看上面怎么处理，怎么定责了。
经理愁眉苦脸地走了。
萧远舟回到大办公室才发现他带的东西还在，他连忙拎着东西追上去：“您把这个带走，不必这么客气。”
“你收着吧，我安心点。”经理摆手，转身就走了。
萧远舟只好把东西拎回去：“师兄，这些东西就放办公室，大家一起吃吧。”
经理带的东西不多不少，两包桃酥，一包鸡蛋糕，几个苹果，在这个年月，哪怕是一包桃酥，都是走亲访友的时候，最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范思勃若有所思：“出了这样事儿，他这个经理也做到头了，可惜了。”
萧远舟心里自责得很：“家人跟孩子也可惜，明明可以避免的。”
范思勃看着他，忽然严肃起来：“有句老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图纸标注了危险，也让人做了提示牌，是百货大楼那边没挂上去，而且你还叫人看着电梯，更跑去提醒了百货大楼方面，你方方面面都做到位了，不必过分自责。”
“嗯。”萧远舟当即不再胡思乱想，投入到工作当中。
新百货大楼的调查跟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
因为唐少杰一直守在电梯旁边，规劝小孩子不让攀爬，做到了应提醒的责任。
几个小孩儿不听劝，又跑到楼上去玩耍，楼上没安排人也是百新百货大楼的疏忽。所以百货大楼方面，经理给予降职处分。
保卫科科长性质严重一些。直接撸掉了职务，回家种地。
萧远舟这边则没有任何责任，这边的空隙虽有危险，但因为确如范思勃所说，他能做的都做了，图纸上也都标注了危险性，楼上楼下都有栏杆围着挡着，谁能想到孩子就这么不听劝呢？
不过上面也明确下了令，让早日整改，将那边的窟窿给堵上，要什么美观呢？
至于那个小孩儿，医生明确说了，不确定救治以后是什么结果，更说了，如果愿意，也可以去军区医院试试。
试试？
都是普通家庭，如果救回来，人醒了，成了瘫子，成了植物人怎么办？
瘫子会说话，植物人？听说最好就是眼睛有意识，连话都不会说的。
然而无论哪一种，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不说，还花钱。
最终，家人决定还是不治了，拉回家去。
至于说赔偿，孩子父母都是双职工家庭，家里倒是有人需要工作，可是孩子是他们俩的，他们俩怎么会用孩子给别人换工作？
两口子商量以后要了一套房子。
孩子父母自己就有三个孩子，一家五口跟着长辈以及兄弟姐妹挤在一个小破房子里，转个身都困难。
现在孩子没了一个，两口子各自的单位分房子遥遥无期，索性就问新百货大楼这边要了一套职工住房。
经理趁着自己的处分还没下来，直接给两人分了一套六十多平的大两居，隔一下还可以弄出来一个小三居来。
新百货大楼成立，不少人都盯着房子呢，赔偿结果下来，别的厂子的职工要来自己单位分房子，谁能乐意？
可不乐意又能怎样？
一条人命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