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深!数学24分,物理19分,语文42分……”
随着班主任李子航在台上大声呼喊着报分数,台下的学生们都不禁发出窃窃的嘲笑声,个个面色忍俊不禁。
“扑哧……语文都才42分啊,哇,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知道啊,不会是个脑残吧……”
“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可能是人家说的微脑残吧。”
“对,微脑残就是那种生活能够自理,但其实干啥啥不行的……”
迎着隐隐传入耳中的讽刺和嘲笑,一个身材消瘦,面容清俊的男生从后排座位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走向讲台,拿着自己的卷子就打算回去。
“慢着!”
然而,班主任李子航却紧紧握着卷子没有放手,眼睛里藏不住的鄙视厌恶,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深:
“怎么?爹妈没教过?从长辈手上接东西,两只手!”李子航见方深居然痴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冷哼一声,训斥道。
闻言,方深的脸上顿时涌起一股潮红!双眼猛地看向趾高气扬李子航。
“看什么看!居然对老师毫无尊敬!目无尊长!滚!”
瞧见方深居然露出一副如此倨傲愤怒的表情,李子航暴喝一声,将手中的卷子张手一甩,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落。
望着在空中四散的试卷,方深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里的愤怒,弯腰从地上一一捡起试卷,慢慢走回座位上。
此刻,班级里却是落针可闻,每一名同学都目不转睛地瞧着方深,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动物园里的猴子。
坐在位置上的方深,又长长呼出几口气才将心里的翻涌压下去。
转头望向窗外,金黄的亮光萦绕着绿树,操场……一片晶亮的美景,鸟儿在云间婉转吟唱。
心里的阴霾却怎么也挥之不散……方深是一个孤儿……自然没有爹妈教。
自从3岁时父母意外去世,方深就只有一个爷爷在世,爷俩相依为命,孤苦伶仃。
然而在方深初中之后,爷爷也突然离世。
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血脉亲人,户口上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生活艰难辛苦,可是方深从来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他努力学习,秉持着学习是唯一的出路。在初中时刻苦钻研,发奋图强。
因此他能够以中考年级第一的成绩来到这样一所重点高中读书。
然而,上天像是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不知道怎么了,在一天夜晚猛然间从床上苏醒之后,方深就感觉脑子很迟钝……
从那天起,方深引以为傲的智力,观察力以及……成绩,随之离他而去。
曾经的学霸光环渐渐演变成了对他的讽刺……
方深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天晚上发生的情景,唯一留在他脑海里的就只有那个硕大的圆月,散发出清凉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很美的场景。
只是方深想起来,那都是灰暗的……
“某些同学,不要以为自己以前怎样怎样,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李子航的公鸭嗓不断的充斥着耳膜,强行打断方深的回忆,“我们讲得是现在,是当下,你要是想有好生活就给我认真读书,用成绩回报老师,不要天天当着混日子的蛀虫,我们学校是市的重点,是要脸的……”
方深所待的这个班级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尖子班,汇聚了各个学校的中考状元……因此对于成绩相当地看重,毕竟这是一个学校的脸面。
只不过在班主任李子航看来这张脸面上有一个肮脏的污点……让人如鲠在喉,仿佛是一颗恶臭的老鼠屎放在了一堆精致的朱玉之间,那么扎眼,恶心!
更不巧的是,这颗老鼠屎就在眼皮底下……让他一阵阵地愤怒!
临下课时,李子航接着又对同学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及下周的第四次摸底考试,要同学继续努力……
当老师走出教室的一刻,班级里的气氛就像是松了气的皮球,放松下来。
方深还依旧趴在桌子上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忽然,一道身影遮盖住了他的视线。
一抬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挑雅致,亭亭玉立的女生,白肤似雪,长束的青丝在肩头披散。这是班长,曲晓倩。
“怎么了,班长,有事?”方深有些不想说话,意态阑珊。
“没事……嗯……方深,李老……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他也是希望你能进步。”曲晓倩微微迟疑,斟酌着开口。
曲晓倩本打算顺着方深的心情喊李老魔……可转念一想,这稍微有些……粗鲁,也就还是改了口。
“哼,嗯,我知道,不会往心里去……”方深忍不住嗤笑一声,笑着答应曲晓倩。
曲晓倩秋水般的眼眸,在方深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好,那……就这样。”
“谢谢了,班长。”方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了谢。
孤独的世界里稍微泄露出一点光亮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何况是别人善意的体贴……对于其他人善意,方深的感知力很强,毕竟黑暗的地方待久了,对光都会很敏感。
“嗯……没事,我是班长嘛。”曲晓倩摆摆手,展颜一笑无所谓地说。
时间流转,月华初上,远处的城市灯光渐次亮起,点亮了临川市璀璨的城市夜景……
方深混在一群走读的学生人群中,急匆匆地向学校的停车场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手机。
找到一辆脏兮兮的电动车,跨坐上去,拧动电门就开始今天的外卖接单。
这是方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庸之后的妥协,人总是需要生活的,读书已然不能成为他的出路,那总得有一条路走……
“嘀嘀嘀”电动车得喇叭在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里左冲右突。
方深将车停在一所破旧的烧烤店外,大喊:“好了没!老王!”
这是一家老旧的烧烤店,墙皮被烟熏成了令人发腻恶心的焦黑色,凝结的污油挂在天花板上,发黄的墙皮层层脱落。
穿着发黄的白t恤的胖老板摇着浑圆的屁股,一边烤着穿一边说着优美的中国话:“丢勒老母,你看,又急?”
“我急?人家催我催得急!”方深无奈地怒斥回去。这单要是再超时,今天晚上不用干了。
“来了来了。”王老板赶紧将手上的包装好的烧烤给他,一边给一边还交代,“你别忘记了,等会送完来吃饭!”
“行!谢了————”迅速消失在街角的车子拉长了少年的回应,车灯一晃眼就不见了。
王老板是方深这几天送外卖认识的,因为经常到他家来取餐,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这王老板虽然邋里邋遢,做事不靠谱,但可能是看方深一个孩子还要自己挣学费,出于同情和怜悯的心理总是会免费请方深吃些烧烤饮料,帮助方深度过这一段艰难岁月。
看着方深消失的方向,王若愚微微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又抬头看了看明亮圆润的月亮,低头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
转身回到烧烤炉旁,拿起一堆九转大肠……开始烤方深的晚饭……
“你小子,真有福气……”一边烤还一边夸赞,“今天吃顿好的!”
许久之后,月亮已经偏移到了天空的中央……吃饱喝足的方深和王若愚才摇摇晃晃地关了卷闸门,走出店外。
“刚刚那大肠不错……下次再来。”方深剔着牙齿,“就是有点塞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嘿嘿嘿,你小子……嗝嗝嗝,肠都是你吃的,我可一点没吃……”
“走了。”方深向王若愚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嗯,走了……”
阴云横游,遮蔽皎皎明月,华灯萧瑟,点点繁星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半轮璀璨皎洁的月慢慢越过山峦,登上了峰顶,俯瞰人间山河。
方深低垂着头,悠悠地走在沉默寂静的街头……
同时,一只凶恶贪婪的眼睛从一旁的小巷里正死死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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