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丰县乱糟糟一团,流寇毁了城墙,四门洞开,到处乱跑。有些城内原本蛰伏的乡绅义民这个时候组织起来,四处驱逐流民。也有些原本的市井无赖,趁着大乱浑水摸鱼,抢劫强奸。
郑红绫一马当先,逢人就大喊:“朝廷天兵剿匪,速速退避!”
那些乡绅义民大多都让开通道,让她过境,还有不长眼拿刀挡在面前的,她便先一枪上去再说,往往没有一合之敌。
闯世王的人马原本还控制了城北的小部分,在最后劫掠一把,等听到她的大呼小叫,只以为是卢阎王的前锋已经到了,扔下劫到的财物美女,亡命四散。
郑红绫不管不顾,不惜马力,从南门杀入,一路挑飞挡路的毛贼,竟然将县城杀了个对穿,从北门追着数百仓皇逃窜的流寇,如赶猪般轰了出去。
后面的何立秋参加过黄州之战,也曾跟随郑红绫身后冲击过张可望的骑兵,知道这位女将武力超群,性格鲁莽骁勇,可那些新编组的骑兵士兵就很震惊,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打法,看着被自家远远甩在身后向两侧逃散的流寇步卒很有些心虚。
新兵们害怕这些身后的流寇会合围他们,何立秋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就说他们劫掠县城,如今县城光复,那些重新走到台面上的士绅义民也不会放过他们。
到了北门外,马匹脱力,不得已停了下来。
“跑步前进,继续追击!”
郑红绫跳下马,还要去追那些流寇。
“穷寇莫追。再说流寇老营都有马,咱们轻装而来,没有长矛盾牌,遇上吃亏。”
何立秋反对,郑红绫自然不服,可她还要争辩,何立秋将陈吉发的佩剑举起来。
“陈大人让在下节制全队,郑队官请听令!”
郑红绫撇撇嘴,瞪了何立秋一眼,却不再坚持,找了块石头坐下,生闷气。
何立秋将其余几位骑兵队官集中起来,又将那救人的男人拉出来,问他周围的路线情况。那男人追了这么远还没见到他的妻子,已经有些灰心了,不过,他想着让官兵帮他报仇,于是知无不言。
这边开着会,那边在石头上休息的郑红绫,突然看见远处有大量破烂的旗帜经过,领头的那面黄布上面,似乎写着“闯世”两个大字,再掏出千里镜,细看旗子下面,有个中年的黝黑汉子被人簇拥,穿着胡七八糟的金属铠甲,提着把长刀,披着不伦不类的披风,像个沐冠而坐的黑猴儿。
她登时就站了起来,满脸的兴奋。
“护卫队!全体上马!”
听到郑红绫招呼,护卫队二十骑立刻翻身上马。这时候马匹才休息不久,还不能长途跋涉。不过,郑红绫目测,这个距离大约只有两三里地,足够了。
何立秋听到声音看过去,皱着眉头刚想再劝说郑红绫多休息些时间,就看到护卫队已经在她带领下,向着一片流寇旗帜的方向冲了去。
他大惊失色,连忙让所有人上马,追上去照应。
对面旗帜下,正是原本应该驻扎在县城的闯世王。
昨晚卢象升兵临郏县,兴世王给闯世王写信求援,后者以天黑难以行军为由,等到今天上午才出发,结果,才到半路,就听说郏县已经没了,卢阎王正往西北追来。他自认不是卢阎王的对手,于是赶紧撤退,打算先回宝丰,收拾金银细软退入山中。可走到半路,又听说卢阎王的偏师已经占了宝丰,于是无法,只能在县城外面打了个转,准备从永宁入山。
没想到,与刚刚从北门出来的郑红绫撞了个正着。
闯世王从陕北出来,也算打了四五年的仗了,见对面先过来二十余骑,后面又跟了一百来骑,并不惊慌。
他麾下原本有五百多老营骑兵,聚集着一万二千掳掠裹挟的丁壮,给赤地魃分了二百骑兵和五千丁壮,如今还有三百骑兵,七千丁壮,看起来乌泱泱一片,绝对不会怕一百二十来骑。
令旗摇动,从流寇营中冲出二百骑兵,先向凸前的郑红绫部二十人冲去,试图拦截。丁壮中,也有三十多猎户弓手走出,远距离抛射两轮。
郑红绫懒得管这些软弱无力的远程攻击。提着长枪向着流寇骑兵迎了上去。
对面的贼寇骑兵首领以为,郑红绫这么点人,至少要迂回拉扯一下的,没想到竟然直愣愣就冲了上来,有些慌乱。可没等他来得及变阵,对面的冲击锋矢就已经近在眼前,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骑将,手持一杆长枪,在他眼中越放越大——
连忙提刀去挡,只感觉一阵巨力传来,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脖间凉了下,整个人如同被怪兽撞了,天旋地转飞起来,再回神已经呼不出气,天地视野颠倒,躺在地上整片世界都变成了血红。
一个照面挑飞流寇骑兵首领,郑红绫带着护卫队杀穿了骑兵阵型,后面何立秋带着一百来骑兵也赶到了,对面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再提马速,又没有了指挥官,只能硬生生的受着何立秋的后续冲击,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崩溃了!
猝死来的太快,快到闯世王都目瞪口呆!
然而这还没完,那杀神般的官兵小将,居然完全不理会大批围上来的流寇青壮,直愣愣的朝着闯世王的方向冲了过来。
“火铳!快点保护大王!”
流寇中仅有的五支鸟铳被抬了出来,对着冲锋的郑红绫就放枪,也不管是否误伤周围的青壮。
郑红绫上次吃了亏,这次格外小心火铳,见到对面的火铳兵,立刻俯身躲避,等对面枪响过后,拔出马屁股后面的三眼冲就打。
虽然郑红绫的枪法远没有姚广孝那么好,但三枪过后,还是有个倒霉蛋倒下了。对面还要装填,闯世王也趁乱要逃,郑红绫扔掉三眼铳,也不管越来越低的马速,直接从马背上跳起来,飞身四仗多远,直接落到了满脸惊愕的火铳兵面前,长枪横扫,将人全部打飞,霹雳啪啦都是骨折骨裂的声音。
后面的骑兵可没她这份弹跳力和突击能力,只能拼命砍杀越来越多的丁壮,眼看就要陷入重围。
此刻,外围的何立秋还没杀进来接应,里面的护卫队已经陷入苦战,郑红绫双目通红,已经杀疯了。
闯世王的身影还在十丈之外。
若是正常情况,这次突袭已经算是功败垂成了,何立秋心急如焚,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面对陈吉发的滔天怒火了。
但,就在此时,被团团围在中心的那尊杀神般的身影,突然夺过身边某个小卒的腰刀,向闯世王的方向扔了过去。
腰刀划过一个不可思议弧度,以非常人的速度和准度,精确的命中了闯世王的胸口!
惊艳异常!
刀尖洞穿了护心镜,刺透了**,从背后探出,鲜血淋漓!
整个流寇队伍为之一窒。
远处的何立秋看的清清楚楚。他立刻让士兵高喊口号:“闯世王死了!流贼败了!杀贼呀!”
“大王死了,败了!败了!”
“跪地投降!缴械不杀!”
阵中被重重包围的护卫队感觉压力骤然一松,再看最中心,手持长枪的郑红绫已经成了个血人,身边的倒下数十具尸体,她拼命向前,每一步必然有贼人倒下。
那群人终于是被杀破了胆气,轰然散开。
整个流寇队伍崩溃了!
最前面,郑红绫砍断了闯世王的将旗,一个人追着数百人跑,中间,近卫队总算抽出身来,将丁壮往四面八方驱赶,后面,何立秋重点照顾那些跑散的骑兵,收割人头,同时收集马匹。
一场不可思议的遭遇战,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完成了斩将夺旗,大获全胜!
另一个方向,赤地魃带着老营兄弟从永宁乡入山后,便发现身后的明军往宝丰县去了,顿时压力小了许多,于是放慢脚步,午后三刻,总算找了个叫杨庄的村子,将村民都赶到晒场上集中,占了他们的屋子,打算休息吃饭。
那些被他们掳掠的女人就关在村里的土地庙里,还从这个村子里又挑了几个清秀的少女也绑了添进去。
流寇头领赤地魃正舒服的躺在阴凉处等着开饭呢,外面望风的小弟突然跑回来,急的满头大汗。
“不好了——!官、官军来了!”
赤地魃惊得从躺椅上跳起来,揪住小弟的领子。
“啥?你再说一遍?!”
“官军,是官军!从西面来的!”
赤地魃满脸横肉的大脸瞬时就白了,顾不得吃饭了,连忙准备召集人马,可就在这时,地面却震动起来,紧接着,密集的马蹄声从村西头响起,数十上百骑兵轰隆隆冲了过来。
“直娘贼,这帮孙子怎么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赤地魃抠破脑袋也想不通,为啥明明追在他们后面的明军突然去了前面,但现在显然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他顾不上那些散落在村舍中的老兄,只带着身边最精锐的五六个亲随,上了马,朝来时的路疯狂逃窜。
被赤地魃扔下的二百多流贼不战自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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