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吃边聊,周之茂又同陈吉发介绍了些麻城的世家豪族。比方说,四大家族中,梅家号称“司马世家”,出了6位进士,各个能文能武,因此在政界军界都影响力极大,势力最强;周家号称“西陵望族”,目前有5个进士,但在军队里没有什么影响;“坝上李家”历史上出了进士7人;号称“荆湖鼎族”的刘家,到崇祯五年已经出了10位进士,是四大家族中进士数量最多的,而且就在崇祯元年,族长刘承棠与嫡子刘伸一门父子同中进士,被传为佳话。四大家族之间,也各有姻亲关系,其中,梅家和李家强强联合;周家与武昌孟家,也就是孟子旁支后裔结有亲缘;刘家与毛家、陈家等本地士族结亲,党羽众多。
聊到一半,主桌的王提学似是吃好了,率先离场,接着大人们也都陆续离开。那些士子们有的走了,如方以敬这般不想社交的;还有的则离席到处攀谈,巴结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周之茂这里,也来了不少人。
宴请结束,陈吉发同周之茂拜别,拿着熊夫子的推荐函及伴手礼,先去县学拜访了陈鉴陈教谕。
鹿鸣宴散后,还有别的学子也到县学来拜访未来的教授,陈教谕门前,已经有两人在等候。其中一位,是个敦实黑壮的青年人,看着更像个武夫而非书生。另一位则是老熟人,熊夫子的长子,熊文灼。
陈教谕陪上级还没回来,熊文灼与那黑壮书生正在闲谈,见陈吉发来了,便主动招呼。
“贤弟这边!带你认识,这是汉阳刘成治,字广如,往后便是你我同窗。广如兄,这位是家翁高徒陈吉发,字子安。”
“拜见刘兄,往后您多指点。”陈吉发连忙拱手。
“指点谈不上。”那位叫刘成治的书生起身回礼,“同窗之间,多扶持担待。”
说话间,陈教谕带着几名士子回来,三人见了,立刻行尊师礼。
身旁那些士子正在和陈教谕讨论问题,后者见到三位新学生,点头示意,让他们跟自己进屋。
这边与熊夫子的课堂不同,一排通房隔成仅容一人的小间,其余摆满笔墨纸砚,只有三间空无一物。陈教谕指了过去:“你们三人便在那边学习,书本纸墨,洗漱用具及被褥席垫均需自备。”
三人应了,陈教谕又交代:“今日已晚,你们先回去做准备,明日上午整理内务,下午随堂听课。以后每日上午都是自学经文,下午或听课,或辨析,或策论,每五日一沐,十日一休。”
说完这些,便不再理会三名新生,只认真与那些年长的士子问答。
熊文灼与两人招呼后先走,陈吉发因着手中的礼物不好当面送出,寻了个由头钻到教谕的值房,悄悄放下东西才离开,结果出了门,发现那个黑壮的刘成治正在挠头,面露为难。
陈吉发想了想,上前招呼。
“刘兄,还没走?可是想着如何置办物资?”
“嘿,贤弟知我。”刘成治面皮微红,却也坦然承认,“某自汉阳来,江夏不太熟。”
“正好,小弟也要去采买,一同去?”
“甚好!多谢贤弟!”
陈吉发是城坊户出身,江夏街面上十分熟悉,更何况还有徐成洛这个道上混的好朋友,以及赵坤兴这个管片的捕快表兄,只在辅堂街一露面,便立刻有好些个熟人打招呼,那些平日里相熟的商户,也都客客气气,满脸恭敬。
如今他考上秀才,明年还要考举人,辅堂街里,陈家已经是人上人了。
所以,没费多少功夫,陈吉发就搞定了两人所需物资,顺便还给刘成治打了个八折优惠。
“这些东西不好拿,刘兄放心的话,不妨先回客栈休息,明日里,小弟顺路给您送到县学。”
刘成治也不和陈吉发虚伪客气,只拱手谢道:“那便有劳贤弟。”
陈吉发颔首,送别刘成治,心中想的却是往后的时间安排,可要比先前更加紧张。
五日一沐,就是逢五日放半天,十日一休,就是每十天放一天。这样一来,陈吉发能够与外界联系的时间捉襟见肘,能亲自参与管理的机会比先前少了很多。
读书真是个消耗时间的业务,但惟其如此,获得读书人的身份,他才好在天下大乱之前,取得安身立命之本。
入夜之前,陈吉发同苏云生、徐成洛和黄江海碰了个面,又去拜访了舅舅赵天河和表兄赵坤兴,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最后,又去信给未来的岳丈王家,请他们从族中选个机灵的庶出子弟,给自己做书童,方便日后跑腿联络。
且说这郑二少上次算计王宝珠未成,心中总是有些记挂,那小妮子明艳的笑容,或是嗔怪撒娇的样貌,就如同挠痒痒般总是让他心中不宁。
他虽说家里已经有了三房小妾,却仍不知满足,见到过王宝珠的美貌,便想要娶回家来,好好赏玩。
心中这样想着,白日里与几个要好的游手在春风楼吃酒听曲,也就觉得身边浓妆艳抹的妓子不那么香了。
出卖色相的庸脂俗粉,虽说听话温顺,可总也比不上良家女儿的味道绵长。
酒喝到一半,郑二少就失去了兴致,粗暴的将身边的妓子抱起,进了里间疯狂的蹂躏起来,还在喝酒的游手们听见里面布帛撕裂和娇娘喘息的声音,都痴痴坏笑起来。
郑二少把对王宝珠求而不得的**都发泄在这妓子身上,足足弄了一刻钟,脑子里却始终想着王宝珠的模样身段。等看清身下女人那张满是脂粉讨好逢迎的脸,又突然觉得莫名烦躁起来,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
“娘的,抹这么厚的粉,你这面皮是该有多黑多丑?!”
妓子先是被粗暴的折腾,本就有些不满,还莫名被打了一巴掌,心中更恨。但身上这男人是巡检衙门的差人,听说家里还有些背景,她并不敢表露,只能偏过头忍了。
郑二少见妓子不声不响躺在那里,如同死人,更加失去了兴致,身下的小兄弟也垂头丧气,于是他起身胡乱套了衣服,拉开门走出去。
“老子想起来还有些事,你们喝着,回见。”
郑二少同游手们打了个招呼,提着佩刀懒懒散散的下楼离开。游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爷刚刚还在女人肚皮上逞能,怎么突然就生闷气走了。郑家的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小碎步跟上主子。
“爷,您去哪儿?”
“回趟家。”
郑二少不想多说,小厮也不敢多问。出城走了小段,小厮却发现,这不是回郑店镇的路,倒更像是去王屋村的。
“爷,您又去寻那宝珠姑娘呢?”
“闭嘴!”
郑二少没个好气,被小厮这样一刺,更加烦躁起来。就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前面一辆牛拉的篷车,前面赶车的马夫旁边坐着个俏生生的丫鬟,后面车篷里突然掀起帘子,露出一位淡泊娴静的少女来,那明媚温和、白皙标致的脸蛋,瞬间吸引了他的眼神。
若说王宝珠是路边娇艳的雏菊,这篷车上的女子,便是那桌案上花瓶里精心伺候的水仙。
郑二少看得痴了,只是可惜,那女子掀开帘子同丫鬟说了几句话,就又放下了帘子,隔绝了视线。
小厮自然是知道自家公子习性的,心说,前面那事还没完,眼看这件又要糟。
“爷……您这也太过思虑王姑娘,刚才那个,可不是……”
“混账,老子自然知道不是!”郑二少拿马鞭抽小厮,“可这等漂亮姑娘,该当多看几眼!”
出了这档子插曲,郑二少便也不急着去王屋村了。他远远的坠在那篷车后面,跟着回了江夏县城,看到那篷车进了一家布庄。
“是个商家女……”躲在街角的郑二少动起了心思,“回头查查这家布庄后面是谁。”
“爷,这可是城里面!”小厮吓了个半死,“您平常在镇子周围玩就算了,老爷可是多次告诫,不要在县里犯事儿……”
“哼,别拿老子爹说事!扯些有的没的,不过是个商户,县城里又如何?她刚刚不也是从乡里回来的?老子好歹有身巡检衙门的皮,区区商户女怕个甚!”
小厮心中发苦,想着,照二少这作死的节奏,怕不是要捅出来个大篓子。
不行,得赶紧找时间给老爷说说。
但嘴上他却是不敢忤逆郑二少,只连说:“爷教训的是,小的回头就去查清楚。您安心几天,等等结果……”
被郑二少盯上的这布庄女子,正是熊夫子的女儿,熊韵芝小姐。
前段时间,熊小姐从陈吉发那边要来的生财办法,这几日正用在实际。因为熊三叔年纪大了,实际上还是由林呈管着布庄,抽不开人手,于是她便过来帮忙。
改良的织机已经找木匠做了出来,一些核心的精密部件,陈吉发也托人陆续送给了她。说起这件事,熊小姐总是感叹陈吉发的巧手,做出来的东西机巧精致,让最厉害的巧匠都要赞叹不已。
现下,正是棉花丰收的季节,江夏县本就湖塘众多,有农户栽种棉花,熊小姐这几日通过闺中好友联系了几个村湾,谈妥了棉花收购的事宜,加上新式织机试运行良好,生产成本下降了三成还多,心情正是舒畅的时候。
来到布庄,熊小姐翻看了账目,这个月的毛利上升喜人,赚了能有五十两还要多。如此惊人的效率,熊小姐盘算着,这季棉花要多收些,下半年,干脆盘下块地皮,再聘几个织娘,专门做纺织场。
只是那精密的配件工匠们始终做不出来,还得再寻个机会,让熙和同陈吉发讨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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