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商业狙击?

郑举人在连续三次派人讨要儿子不成之后,渐渐对陈吉发失了耐心。

这个如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陈家子,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在江夏县却打出了不小的名声。郑举人退休在家养老,许久没有去县城,这次去求见刘县尊,顺道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自家小儿子惹上了这么号人物。

听说这小子不过是个城坊户出身,有个舅舅是县里的捕头,在郑举人面前按说是拈不上筷子的小辈,但他半道读书,却短短一年考过院试,得了生员资格。熊家那个老夫子对他赞不绝口,推荐给了陈鉴教谕,听说,县尊刘大人也经常读他写的小记,引为臂膀。

当了多年巡检的郑举人自然是懂行的,把道听途说的各路消息综合起来,这陈吉发将来绝非池中之物。看他在苏家湾搞的那套东西,若今年秋闱他能中举,这江夏地面上,又将崛起一股势力。

郑举人退休后每日吃斋念佛,盼着长寿,本也不愿与这般人物起什么冲突,但小儿子不争气,惹了对方的晦气。

现在,对方摆明了就是不想放人,想必是在等自己的“诚意”。

浸淫官场多年的郑举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阎王易惹、小鬼难缠”的道理。这人是陈吉发抓的,也在他手上,连刑房的门都没能进去,只卖了县令刘大人一个人情,严格上说,算不得官府的人犯,只能说是犯事栽在了陈吉发的手里,被乡里民壮抓了,从律法上讲,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县令答应不追究,从民事角度,还得陈吉发和苦主不追究才行。

这种小鬼和苦主最易坐地起价,前两日郑举人派族弟郑三到熊家拜访,送了三百两银子的赔款,熊家的老少两位秀才总算同意不再报官。

而如今,到了这位地头蛇陈吉发这里,竟然是连人都见不着了。

郑家老夫人天天在院子里哭,吵着要孙子,老婆也同他闹,扰得难以安生,加上最近那陈吉发的人多次到郑店二十四村湾活动,少不了挑拨佃户与旁系亲戚间的冲突,隔三差五有人过来告状,郑举人心情烦闷,觉得那姓陈的小儿蹬鼻子上脸,不留人情,明显是对自己有些坏心思。

这种小辈,不知天高地厚,必须得先给他个教训,后面才好谈价钱。

于是在第三拨人被赶回来之后,郑举人打定主意,叫来大儿子及两个心腹。

“你弟弟手脚不干净,做的事情被人撞破,所以才有这一难,但咱们郑家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任人拿捏。咱们在郑店经营四代人,远近村湾本已经都是郑家的势力,如今这小子明目张胆抢人抢地,外面都在观望郑、陈两家斗法,这场无论如何输不得。”

“儿子知晓。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如今诸位叔伯也都同仇敌忾,不如咱们纠集族人与他们拼了。”

“不可如此。”郑举人沉声道,“毕竟此事事关皇粮国税,老夫前脚与县令谈妥,后脚就闹起事来,对面少不得给咱们一顶大帽子。更何况,那姓陈的到处撒钱,有不少佃户自耕农都已经动摇,怕是难得齐心。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小子城坊户出身,根基不深,你从平日里往来的朋友中找人给他个教训。等他吃了这个教训,就会知道,郑店这块地盘,到底是谁说了算。”

“爹爹放心,这事情容易。就是怕时日迁延,弟弟那边有什么不测。”

“无妨,他想着用老二拿捏老夫,人定然不会有大事的。你且去吧,手段干净些,族中能动的人力财力都可以用,谁有疑问,让他来找我。”

郑举人的大儿子很高兴,老爹难得充分放权,若这次做得好,便在父亲心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怕是离接班掌权也就不远了。

看来二弟这次的事情让老头对他已经彻底失望,将未来的期许都放在了老大的头上。

郑大少接了差事,带着心腹出了门,边走边合计。

“爹爹说得对,陈吉发搞得那个什么合作社,给佃户贫农结现钱,每半年还有花红可以领,那些泥腿子现在都眼巴巴盼着他的合作社能来,村里的老爷们说话,现在都不太好使了。咱们同他比人多势众,只能是吃亏。但若是比拼官面上的关系,一来咱们郑家理亏在先,更容易被人找出把柄,二来,有刘县令撑腰,他未见得怕我们。所以,以往好用的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大少爷这般说,那又该如何?”

“我想来想去,咱们对上这陈吉发,如今只有两个优势,一个就是咱们在郑店经营多年,占了主动,资源人脉,都在手里,即便暂时亏些,也不打紧,他根基薄弱,靠的是现钱收买乡民,不能长久。二个,就是他临时受命,为的是完成秋赋,时间比咱们紧张,咱们可以跟他耗时间,拖过了点,他就算任务失败,要卷铺盖走人。”

“妙啊,大少爷果然是诸葛在世,我看那小子必然吃亏!”

“切,少拍马屁,把事情做好。走,咱们去拜访几位老友,同那陈吉发先战上几个回合。”

郑举人原先在浒黄州巡检司的时候,掌握着武昌府往来黄州府商队的命脉,因此同两府的大商人都十分熟络。到了郑大少这里,便时常与这些富二代一起花天酒地,斗鸡遛鸟,关系也维持的不错。

他与郑二少不同,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各种资源倾注下,头脑眼界都要宽很多,因此,他对付人的手段,虽不那么直接,却能带来更多的麻烦。

郑大少去县城里溜了一圈,第二日,黄江海便跑到苏家湾,惶惶然找到陈吉发,说是县里米粮行会的夏金元会长,说他坑害同行,要停他的磨坊。

紧接着,当日下午,正在筹建织坊的苏庆阳着急跑来报告,说是原本定好了卖给他们棉花的几个村子,突然被黄州来的商行高价截了货,不卖给他们了。

当天晚上,从码头返回的车队反应,码头许多原本与他们做生意的商户现在不收他们的货,听说,是当地货行的老板打了招呼,若是谁收苏家湾的货,便不许在码头做生意。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陈吉发的确觉得事情有些大了。他的销售渠道和供货渠道全部被对方的人卡住,现金流动一下子成了问题,嗷嗷待哺的农会和商会,撑不了几天就会停摆,腊月之前完成一万两银子的征缴任务也就无从谈起了。

对方这么干,肯定也是花了大价钱,每日要投入成本的。但是,郑家投得起,拖得起,陈吉发不行。

当天晚上,陈吉发将合作社的人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大家白天时还在各条战线忙碌,集中起来听到这些坏消息,脸上都变得严肃起来。

陈吉发却笑得十分轻松。

“郑家这是拉开栓同咱们对着干了。这也是咱们合作社成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劲敌。干的好了,把他们打倒,未来江夏县这一片,就再也没人敢瞧不起咱们了。庆阳小爷爷,你先说说,棉花那个事情如何解决?”

“嗨,这不该先愁销路的事情吗?”

“哈,你是要当商会会长的人,看问题不能这么浅。你要知道,黄州人给咱们定的那些村子多给钱,钱去哪里了?”

“当然是……”苏庆阳愣住了,“陈先生,你是说,咱们直接同那些卖了棉花的农民做生意?!”

“是,他们高价收棉,是为了断咱们的原材料,但是咱们与他们只经营棉货不同,咱们也产别的东西。那些农户卖了棉花,也要买粮,咱们就把粮食肉蛋奶低价卖给他们。我们在佃户贫农中口碑好,他们愿意同我们打交道,这些钱最后还是我们赚回来了。我们赚了这些钱来做什么?没错,到黄州、到荆州去收棉花,就用当地的价格收,他们不涨,我们不涨,他们涨,我们就给棉农卖我们的产品,赚了钱,再去别处收。他们的钱有限,但咱们的产品源源不断,最终撑不住的肯定是他们。”

苏庆阳恍然大悟,搓着手,连说“不错。”

“这是其一。绍棠兄,你说说,照着这个思路,码头上卖不出去的货怎么处理?”

王绍棠愣了片刻,然后想到了什么,又不确定。

“大胆说,都是自己人。”

“咱们……咱们……卖给别人?”

“嗯,思路对了,如何操作法?”

王绍棠在湾子里长大,读过蒙学,但其实没啥谋划经验,抓着脑袋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陈吉发不同,他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未来时代,无论是新闻资讯还是娱乐八卦,都充斥着大量的竞争策略。

“绍棠兄,咱们有时候思路要开阔。你想想,苏家湾的货品为什么赚钱?先前他们为什么要代理我们的货?无非就是咱们的货是组织农户专业化、大规模生产的,品相好,标准统一,价格低廉,方便维修。既然有如此好的货,那咱们担心什么?他们不让咱们在码头卖,无非不是担心码头的货行将他们赶出去,以后做不成生意。那咱们呢?能不能绕过码头,直接将货送到客户手里呢?我觉得是能的,这个叫做直销,可以用更低廉的价格,送货上门,服务到家。往年咱们没有足够的人力可用,如今,咱们成立了车会,有专门的人手,还能征调二十四村湾的乡亲和流民,完全可以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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