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吉发尚不知道这枚平安符所代表的意义,来自后世的价值观让他没有拒绝,微笑着收下了。
“谢谢王小姐的礼物!”
“那,哥哥有没有什么东西送给奴家呢?”
少女扑闪着眼睛望着陈吉发,这电压让他迅速融化,仓促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东西,于是便将腰间装饰用的绳结坠子接下来,递了过去。
“这也是祈福来的,送与你,祝你好运。”
此时,穿越来的陈吉发还未意识到,这个时代有种行为叫做“私相授受”,写了女孩闺名的平安符,象征着姑娘的情谊,而他回了礼物,表明接受了这种情谊。双方礼物的往来,类似于一种盟誓,证明他已经选定了王家妹妹。
而等他明白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下到山底,在碰面的小村外分别时,王家妹妹特别上前与陈家道别,其余的人都将异样的目光投到他们两人身上,不仅苏云生一脸坏笑,就连王家大哥瞧着陈吉发的目光,也变得像是在看妹夫那般。
这让陈吉发分外头疼。
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该干脆拒绝。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陈吉发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心里想的是,回去同苏云生和王家说清楚,实在不行,将这枚平安符退回去。
但他没有想到,这可是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
虽说明末社会风气有所放开,但士绅家的女儿总归要比普通人家讲规矩。这般摆明了相亲的出游,陈吉发收下代表女孩心意的护身符,意义不言自明。
她已经选择将这一生交给了陈吉发。如果陈吉发反悔不要,女子的人生便带上了污点。若是想得开的还好,大不了选个差些的人家嫁了。若是刚烈的,一头撞死在陈家门前,让他这辈子再难讨到好媳妇,都是有可能的。
陈吉发躺在牛车上心事重重的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小雨小桃就在旁边悄悄说话,看着他嬉笑。陈吉民凑了过来,脸色上还有些未褪尽的兴奋。
“哥哥,过完年,咱俩一起去说亲?”
陈吉发诧异的扭头望向堂弟。
“那个……苏家堂小姐……真的是冰雪可爱……”
身后传来小雨小桃的笑声,陈吉发心中不快,却也不能因为他而耽误堂弟的幸福。
“嗯,回去我同父亲和叔叔说说。”
陈吉发寻思着如何同父母解释清楚,晚饭吃的心不在焉。陈吉民急得捅了他好几回,也终究没在饭桌上提这个事情。
等晚上休息时,他鼓起勇气,先来去找母亲。
“哟,今日遇见心仪的姑娘了?”母亲笑意盈盈,刚开口就瞧出了陈吉发的来意。
儿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人家姑娘主动送我东西,我当时鬼迷心窍,竟伸手接了。如今想起来,我还要等金榜题名娶官家小姐的,不能平白耽误了人家。”
赵氏面露责怪,语气不悦。
“瞧你说的,男大当婚,就算你立志找个官家小姐,那姑娘心悦于你,先订着,等你金榜题名,再娶好人家的做妾不行吗?万一你几年考不上,就打算一直单着?我和你爹可是盼孙子呢!”
“这事情先不提。”陈吉发生硬道,“不过吉民倒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开年想去提亲。”
“胡闹,兄长未娶,他娶什么?!”
“我要读书,他要持家立业,先结婚理所应当。”
赵氏恨铁不成钢,抬手用鸡毛掸子敲了儿子后脑。
“别和你娘犟嘴!你都十八了!是哪家姑娘?过完十五我就和你爹去跑一趟。”
“娘,别去了。我心意已定。若是您这要如此,明日我便亲自去找人家说清楚。”
“胡闹,孽子!”
赵氏是真生气了,陈吉发头一回见母亲生这么大气,将隔壁屋里算账的老爹都惊动了,进来问怎么回事。
陈吉发不愿与爹娘继续顶撞,跑回屋里关着生闷气。
怪自己,若是不同苏云生出去,若是不收那丫头的平安符,都没这个事了。
但人生可没有后悔药吃。
而且,有些人显然不想给陈吉发后悔的时间。
正月初八这天,苏云生就带着苏家湾的几个少年来拜年,顺带捎来了苏家和王家长辈的一些礼物,夹在礼单里的红册子上,写了王家妹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苏云生说起这件事还得意洋洋。
“小弟做事够迅速吧?虽然王家还有些犹犹豫豫,可你小陈先生的名头现在响当当,我上门去讨,他们贴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可谢谢你……”陈吉发一个头两个大。
母亲赵氏却是十分高兴,连忙将陈吉发的八字回了过去,还有些节礼和聘金。
陈吉发彻底领会到了包办婚姻的烦恼,他很想反对,但面对着喜气洋洋的母亲和苏云生,又想起那日娇羞的王家小姐,突然间也没有太多反对的动力了。
两辈子单身,陈吉发并没有什么感情经验,让他坚决果断的处置这种事情,还很有些困难。
眼不见心不烦,陈吉发同苏云生躲在凉亭里喝茶,顺便聊聊陈吉民的事情。
“苏家堂妹的庚帖为啥没有?我那堂弟好像有些意思。”
苏云生翻了他一记白眼。
“你傻吗?冲着你去的姑娘,怎么可能许给你堂弟?你既看不上就算了,你堂弟不过是个寄宿的外地人,我族叔家的姑娘好歹也是大户家的堂小姐,如何能嫁?切莫害我家堂妹!”
陈吉发被噎住了,心中想着该如何同吉民解释,却不想看到陈吉民脸色不好看的站在后堂门口,堂婶王氏正与他说着什么,看起来,似乎苏家其他人已经与长辈委婉解释过了。
他叹了口气,转换话题。
“开春农闲的时候,给合作社的乡亲们搭房子。我给工钱,他们出力,争取今年底之前,把他们从窝棚里迁出来,每户至少有两间土坯房子。”
“隔壁湾子里都在问能不能在他们那边也搞合作社。你咋想?”
“可以,和引流入哨一起搞。我想的就是把这些人都囊括进来,带大家一起发财致富。”
“你二月份还要考童生,时间上来得及吗?”
“所以要你多做些事。反正架子去年也搭起来了,那三个账房,还有张驴子那些老户,能用都用上。咱们现在摊子不太大,做事的人听话就行,不必有什么水平。”
“好,我懂了。回去把姐夫和几个兄弟都发动起来。”
“也别铺太快,垫付的铜钱还是有些压力的。回头要与几家钱庄签个合同。”
“这事情我让账房去做。你安心考试。”
这时候小雨来喊他,说是长辈让他和吉民到正堂去。
“母亲对王家姐姐很满意,定是请你过去将这事定下来。”
陈吉发无奈瞪了苏云生一眼道,“拜你所赐。”
“哈哈哈,大喜事。小弟也定了金家妹妹,咱们可以一起办婚礼。”
“再说吧。”陈吉发放下茶杯,兴趣缺缺,“做正事要紧。”
长辈们喜气洋洋,陈吉发机械应付,总算将客人送走。
晚上,两老又给陈吉发上课,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又叮嘱他切莫分心,好好考试。
陈吉发懒得再想这些破事,反正到了古代,多半也是包办婚姻,而且,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那天单独同男人出去,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她的夫君才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别想结婚的事情了,精力全部投入到读书和工作中去。
私塾开学,他天不亮就走,也没和家里打招呼。
到了熊夫子这里,大门都还没开。他倚着门柱,借着晨曦的微光抓紧看书。
过了约莫一刻钟,才听见里面有人拔门栓,接着,往日里经常在书房里见到的那位蒙面女子拉开了门。
猝不及防,那双璨若星河的眸子就突然出现在陈吉发的眼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吉发微微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想着,似乎也没必要尴尬。人家女孩子根本不关心他的事情,他也从未对女孩表达过什么喜欢的感情,这种自作多情的内心戏还是少些的好。
而且……
熊小姐已经有了对象,他也要结婚了,瞎想什么?!
陈吉发收回书本,朝她点点头。从包袱里取出年礼和束修,恭敬递与那位小姐。
“请小姐转交夫子。”
少女将东西和红包收了,似是在面纱下露出笑容。
“小女代家翁谢过公子。”
音色清脆,如黄鹂婉转。陈吉发越发的心烦意乱,于是径直进了教室,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不问其他。
时间一晃而过,除了温书便是操心苏家湾的合作社,陈吉发每日忙的不亦乐乎,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渐渐也就淡了许多。
正月底,姐姐陈瑶临盆,生下来小侄子,母子平安。
这其中,当然有陈吉发提供的养胎保健方案的功效,这时代女子生产死亡率很高,为了姐姐的平安,他可是没少给她灌输不要吃太胖、要多运动的观点。
姐夫十分高兴,给他取名黄运泰。也是,他娶了姐姐之后,果真是否极泰来,生意如今越来越大,还得了儿子。
黄老板发了红包,陈吉发也有一份。他拿着钱买了长命锁和银首饰,撺掇着父母一起去送。可惜,两老还是心中有些疙瘩,未能真的亲自上门,只包了个信封。
来日方长,有陈吉发在,总有一天父母和姐夫一家能和和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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