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不敢

短短三个字让酒酿心凉了瞬,仿佛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浇了个清醒。

你不敢。

从沈渊口中风轻云淡地说出来,

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三个字的分量。

从宁安花市回来后他们在屋里胡闹了三天,三天里沈渊由着她来,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甚至敢发号施令地指使沈渊做这做那,让他给她梳状打扮,给她锤肩揉腰,

正这三天给了她错觉,以为自己脱了奴籍,能左右自己的选择,甚至和主子平起平坐,

殊不知奴依旧是奴,

主子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回原形,认清自己地位。

她是沈渊的通房,沈渊的奴,命都是他的,仗着被喜爱才这般放肆,等喜爱没了...她又是什么呢...

什么都不是,一个寻常的婢子罢了。

她跟着笑了笑,“那肯定不敢...”

...

...

正月初六迎财神,破晓刚至,东市长街就响起霹雳巴拉的鞭炮声,

声落,各家铺子纷纷开了门。

药铺也是其中之一,

翠翠一早就等在了门口,踏进大门直奔抓药柜台,掏出药丸便让掌柜细瞧,

掌柜点点头,说这药是从他们家开出来了,还问有何不妥,翠翠说自己把药弄混了,忘了这药的功效,掌柜松口气,说这是避子药。

翠翠愣在原地,重复问了三遍都得到同样的答案,先是诧异,接着反驳,最后一股怒意油然升起,恨的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竟被个低贱的粗使丫鬟避而不及…

她开始心疼沈老爷,心疼他疼错了人,宠错了人,那人居然把他的真心弃之如敝履,

凭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她惊到一口凉气倒灌进肚里,

是秦意…

一定是他!

两人早在李府时就不清不楚,流言起了一次又一次,但还未四散开来就都被秦意给止住了,这样的流言在沈府又上演了一次,谁人不知秦意都追到了大门口,

她开始愤恨起来,想不通酒酿有什么好,让一个两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这样的怒气一直延续到进门,在听见兰若轩传来的嬉闹声时达到了顶峰。

她藏在拱门后,目光追着那人身影,

他罕见的一身纯白长袍,如瀑的乌发全然垂在腰际,眉梢挂笑,冷峻的一张脸竟能如此温柔,她觉得他生得太过俊朗,阳光落在他肩头,攒够了,融化成一条金线,勾勒出青松般挺立修长的身形,像极了画中的清俊傲骨的神仙,

他手指修长,一双完美无瑕的双手团着雪球,冻的指尖和骨节微微泛红,

多漂亮的一双手,属于金尊玉贵的贵人的一双手,

若是可以抚上她脸颊,滑进她衣襟,探进她罗裙…

她想着,目光稍稍左移,

搭配这身纯白长袍的银狐尾披风正裹在酒酿身上,把她裹的像只过冬的胖狐狸,只露出一张狐媚子脸来。

他们在堆雪人,堆了许多,两个半人高的,其中一只戴着琉璃簪,她看出来了,代表的是院中二人,

大雪人旁边跟着两只小的,膝盖高,其中一个插着腊梅枝,她也看出来了,是代表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她突然笑起来,眼中透着阴冷,骨节捏到发白,“装,可真会装。”

酒酿觉得院门口总有视线投来,以为是宋絮来找,兴冲冲地跑过去,只见雪地留下凌乱的脚印,不见半个人影,

也罢,兴许是哪个走错了道的小丫鬟。

她又回到沈渊身边,这人兴致盎然,用细长的柴火给雪人当胳膊,

幼稚,孩子心性。

这是宋絮对沈渊的评价,她终于深以为然。

本来是她提出的滚雪人,结果她玩够了想回屋,被沈渊给扣在院里继续作陪,

眼看沈渊又开始滚雪球,这次又小一号,

酒酿额角忽地一跳,

“老爷…”她问,“你想堆几个啊。”

她问的是想堆几个,实则在问想要几个。

至于想要几个什么,自然是孩子。

沈渊想了想,随口道,“两男四女吧。”

酒酿头有点晕,以为又下雪了,眼前星星点点,张嘴愣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她已经停掉避子药了,怀上孩子是早晚的事,她愿意给沈渊生儿育女,但六个…不是要了她命吗…

人一急,就会说错话,

“六个都得我生吗?!”她大叫,

男人顿住,笑容转瞬消失,眸光暗了暗,“不然?”

“不是不是…”酒酿讪笑着摇头,她又开始察言观色了,生怕触到沈渊逆鳞,“老爷,我给你生,你要几个我就给你生几个,我也喜欢孩子,再好不过了。”

他盼着孩子很久了,

宋絮身子弱,注定无子,恰逢李家送来试婚丫鬟,丫鬟而已,奴籍的,算不得人,物件罢了,

可这物件能给他开枝散叶,了他心愿,便拿来用了,

越用越顺手,越用越喜欢,喜欢攒满便成了爱,爱她,当爱人宠着爱着,捧手心里呵护着,

呵护多了,自然就有了感情。

酒酿想讨价还价,六个太多,三个正好,但她又想起自己身份,只是个吃穿精良,被养得很好的丫鬟,便也不敢再提。

她也蹲下,开始堆起第六个小雪人,很快白胖子一家就整整齐齐地挤在了小院正中央,一男一女,六个孩子。

“看天气,今年暖,应该只能存到三月初。”酒酿道,说的是雪人,

沈渊回,“可惜堆这么久,一个月就没了。”

“雪人嘛,早晚要消失的,来年还会下雪,再堆就是。”酒酿安慰,

身边人沉默了一阵,抓住她手,捏得有些紧,掌心将她全部包裹住,笑道,

“好在你不是雪人,化不了。”

酒酿懵了一瞬,她想起一个人的话,

江管事和她说过沈渊的过往,说他生而无母,被许多女子接替着带大,还说他最怕离别,最恐惧被抛弃,

可那是年幼的沈渊,现在大抵不一样了吧,

就像年幼的她怕黑,怕打雷,怕毛毛虫,现在的她可以做到在雷声滚滚的黑夜里玩毛毛虫,

人都是要长大的,

怎么可能一直和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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