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中午我们都在医院吃饭,小平排队需要做个检查,我们一直等她检查完才走。
原本打算今天我和他一块儿去应酬,临近年底,聚会多,而且都跟钱挂钩。
但修文那边有点事要过去一趟。
于是我和王浩在医院兵分两路。他把车子开出来停在路边,招手让我过去。
我走到车边。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我弯腰埋头,他勾手让我上车。
“你不是要去应酬吗?”
“车子还没来,先上车等,外面冷。”
“……哦~~”
我拉开门上去,外面的凉和车里的暖气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关车窗,伸手抓着我的手,放在他掌心,另外一只手也搭过来开始揉搓。
“怎么这么凉?”
“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不凉就不正常了。”
“暖宝宝带了吗?”
这个我还真忘了。也没想到今天会去修文。
他白了我一眼。
“哎哟,反正一天不用也没什么。冻不坏的,放心吧,我们小时候在大山里比现在冷多了,衣服也没现在厚实,还不一样长大了?”
“会说你就多说点。”王浩淡淡道。
“你生气了?”
“没工夫跟你生气,腿让开一点。”他拍我里侧那一条腿让我往窗边挪,我一边照做一边问他“怎么了”?
他也没回,把我前面那个车厢拉开,长手在里面捞了几下,又继续探,最后从里头找出两片暖宝宝。
我眼睛都看亮了。
“呐,贴上。”
“你什么时候放车上了?”
“以防有些容易忘事的人需要时没有。”他说。
我盯着他,失笑。
心里好像有一块糖化开了。“是是是”,我嘴里嘟囔着,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暖宝宝撕开,贴了一片在小肚子,贴了一片在背部中央。
他在看手机,手触动屏幕,不知道在回信息还是在忙工作。
我把两片暖宝宝隔着衣服拍了拍,让它们贴得更紧实一些,跟他闲聊:“你会不会迟到?”
“有可能。”
“那你还不赶紧去?我这边没事的,车子来上车就暖和了。而且穿的这么厚。
要不我下去你赶紧过去和他们汇合,别给人留不好的印象。”
说着我就打算推车门下车,只听见嗒的一声,车上了中控。
打不开。
我又扭着身子,看他,面露疑惑:“干嘛把门关了?”
“好好坐着。车子马上就来了,我看你上车就走。”
“可是你不是说可能会迟到?”
“那就迟到呗。”
“……”
他把手机转了一圈丢回兜里,手放在方向盘上轻轻点动几下,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去也是为了拿钱,拿钱也是为了你们。早点晚点都无所谓。但要是钱拿回来人生病了就不划算了。”
我愣住。
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失笑。
一只手捂着嘴,盯着他,除了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始终暖乎乎的。
我觉得现在就算是把我丢到南北两极冰寒地冻地带我也不会觉得冷。
“可能一会儿接不了你,差不多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提前安排车等你。”
“如果时间还早我就跟你说。”我也回到正题,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晚的话我就在那边住,明天自己回来。就是家里要麻烦你了。”
两个孩子吵得很。尤其临近过年,他们更是兴奋。这两天每天都会买点吃的喝的玩儿的。家里的玩具又添了不少。
小孩回来,玩具变多,家里电视开着,和平常完全是动静两个极端的状态。
“没事,你忙完就打电话。回不回另说。”
话说到这儿车子来了。王浩给我暗示,那辆车就停在我们前面一两百米的距离。
王浩发动引擎把车开过去,跟电话里面的人说马上就到,让他等等。
车子停下。
“那我就走了,拜拜。”
“到了报平安。”
“嗯,放心吧,我知道。”我推门下车,结果这边门刚关上,发现王浩也跟着下来,不过他没走到这边,而是就着他那边走上去,到前面那个车驾驶座位置。
我愣住一两秒,从我这边跟上去。
车窗打开,王浩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递给驾驶座的司机。
自己也咬了一支叼在嘴里。
“麻烦了。”
他给了两百块钱,跟秦昊说:“路上加油。”
“浩哥,我们两个这种关系给什么钱呀你真是……收回去收回去……”
王浩把钱卷起来,直接塞进他衣服的兜里。
“加点油,你要车里的油实在太多,就给孩子买点吃的。”
“真不用,他们又不是没吃……”
这时王浩暗示我赶紧上车。我开后面的车门坐进去。
王浩在他方向盘上拍了两下:“好了,天气太冷了,快走吧。趁现在白天路况好,没冻。”
“唉!行吧行吧。哥,那我们就走了。嫂子走了!”
他回头看一眼。
我和他也算是熟悉,之前去修文好几次都是他帮忙接送。
我老婆娘家就是修文的,所以每次送我过去他也顺带去看看两个老人。一来一去,我们俩人在路上聊的多了也就熟了。
“好。”
车子启动,我们和王浩道别。
我一直扭着头从后车窗看他,直到最后再看不到他的身影。车子上了高速。
秦昊说:“啧,真羡慕你们这种感情。”
我这才坐正,从背后看他。
“怎么突然有这么一番感慨了?”
秦昊和他老婆感情也还不错的,怎么说也是有了三个孩子,而且他好像比较热衷于去他老婆的娘家。
有一次我目睹他在他老婆娘家的情景,在院子里,老人家给他拿了好一些乡下的新鲜蔬菜,还有腊肉香肠什么的。
他回去也总会备一些水果、小吃和牛奶。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挺腻歪呗。幸好我媳妇儿没在,要是让我媳妇看到了,回去又要找我吵架咯。”
“……怎么会?”
“哎哟,会得很。用她的话来说我们这种男的提供不了情绪价值。”
我抓了一下衣摆。
又问他:“我们俩……刚刚还好吧?”
不就是他在前面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去加油什么什么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社交吗?
而且我都没参与呢。
“嗐,这种情况我老婆会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得出这个男的喜不喜欢。爱不爱。
浩哥眼神都要出水了。”
“……”
我心头一震。
有吗?
不过又觉得美滋滋暖呼呼的。
但我说:“其实也还好了,有可能是他经常不在家,好不容易才从广东回来的原因。
但是你跟你老婆不一样呀,你们两个每天都黏在一块儿。
其实我觉得能陪在彼此身边就是最好的。”
“她能这么想就好喽。”
“嘁,听你这口气你们两个感情就很好,我也能听得出来你对她有感情呀。”
“嗯,不然也不会生三个小孩。”秦昊说。
“对啊,这得有多大的缘分才能每天都在一起,还有三个可爱的小孩。这种平静舒心的生活比轰轰烈烈更让人心动。”
秦昊笑。
“这个不好说,其实这世界上拥有幸福的人并不少,只是很多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没毛病,或者这世界上缺的是能发现美的眼睛,而不是缺少美,缺少幸福。”
“哈哈哈。有道理。唉,糟了!”
“怎么了?”
“我老婆让我过来时记得把她买的臭豆腐给我妈带过去,我给忘了!”
“臭豆腐?”
“嗯。”
“我说你这不是正好对上口了吗?我厂子里面多的不是臭豆腐,你想要多少一会儿你就拿走多少,免费!绝对包好吃。”
“她买的也是你家的。”
“唷,她知道我家臭豆腐?”
“嗐,有几个不知道你家臭豆腐?尤其这段时间美食街都炸了。人传人,就这么一号人一号人传到你们摊位去了。”
“啊?”
“你们臭豆腐不是叫片片香吗?”
我心里噔噔响。
说实话,这个事儿现在还算是一个机密,除了我、王浩和李小霞我们三个人知道以外,旁人一无所知。
甚至为了避免招来周正才等之类的小人修文这个厂子现在都还没挂牌。
秦昊居然知道?
我逗他:“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家的叫家乡味呀。”
“片片香不是你家的?”
“你肯定记错了。”
“怎么可能?浩哥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是王浩说的。我又顺着他的话问:“他和你说的?”
“是啊,上次我老婆看臭豆腐品类太多,又想照顾生意,但那个家乡味摊位……人气不是很好,她买的量又大,害怕买错,一来二去我就问浩哥叫什么名字,他亲口跟我说的叫片片香啊。”
原来如此。
“那你们尝过这个臭豆腐吗?”
“晚上吃烙锅吃过,味道确实巴适。嫂子,不对啊,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你刚刚是在套我话呢?”
我打了个哈哈。
“也不是。就开个玩笑。别介意。”
本来我还想解释一番,让他们不要张扬,转念一想,当时他是害怕买错才问个名字。
落到实际处也不会去宣传,更不会逮着人就说那是我们的品牌。
不当回事儿可能好点儿。
要真和他说害怕招来周正才那种小人,让他们别声张或许适得其反。
平静对待吧。
反正美食节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些对手商家也迟早会知道片片香是我的品牌。
走一步看一步。
傍晚时分。
蔡鸢给我打了个电话。
“小梅,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陈珊她……”
“她怎么了?”
“她仗着自己对做豆腐这方面有一些研究和经验,改了一些配比。之前所有货品都正常,我就一段时间没回去。这不是马上要交货了吗?每次交货前我都要两边检查一次,只是这次……
唉!”
我眉头一皱:“这批货大概有多少?”
“我们平常供应的半个月左右的量。”
“……”
半个月的量。对比现在这个厂子出的货可能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成本也是以万计的。
真叫人头疼。
“小梅,你,有没有好的方法?我怕这一批产品流出去对口碑有不好的影响。”
“嫂子,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回头我给你回电话。你确保现在两个地点出货质量和以前一样就行。先照常做。别乱。”
“行。那我去看着。”
“好。麻烦了。”
我给陈珊打电话。
陈珊那边噪音还有点大,后来她洋洋洒洒叫人家继续整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跟我回。
“喂。小梅。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那批货怎么回事?她们说你私自改了配比。”
我开门见山的问。
“哦,这个事啊。”结果她整个人平静无比,张口就说:“是这样的,最近不是忙着供货吗?时间太赶,我就没和你说。
以前你用的材料成本高,石膏便宜,而且臭豆腐和臭腐乳放的时间长,没那么多讲究。
我已经试过了,味道是没什么差别的,而且还能省一笔材料费。
我觉得挺值……”
“谁允许你私底下改我的配方的?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和影响?!”
“……你这个话说的太重了吧?我都试过了,味道都差不多,能有什么影响啊?不会有影响的,只会省一笔费用。”
“趁现在还有时间,把这批货给我压着,不准发出来。”
“那供货怎么办?”
“供货先不用你们管,原来什么材料什么配比现在就按原来那么做,从头做。”
“可是时间来不及……”
“来不及也要从头做!”
“……啊,行,行吧。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
“记住了,按原来的配比和材料,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不然,我没办法保证大家还有钱挣!”
“是是是,知道了。”
后来电话挂断,我一个人在寒风中静立了好一会儿。
幸好现在以修文为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幸好蔡鸢发现得及时。
只是……以前都好端端的,怎么这次她突然自作主张?难道她不清楚我的脾性?不怕丢了挣钱机会?
是不是有人刻意找她?
想到这儿我脑袋像是被棍棒敲过,一下子清醒。
我立马给蔡鸢打了个电话。
结果蔡鸢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事来,前天有个打电话说高价收点臭豆腐,我当时只以为是骗子就说打错了。
这么一想,会不会电话打到了陈珊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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