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到来的那一天，圆明园各处张灯结彩，华丽又热闹。

高曦月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她穿的一身贵妃服制，一袭红色的旗装上用金色线绣了一朵朵繁复美丽的海棠花，浅金色的绣线在烛火的映衬下，波光粼粼，奢靡华丽。

弘历在看到打扮如此隆重的高曦月的时候，不免有片刻失神。

他知道她喜欢绿色这类清浅的颜色，极少看她如此华丽的打扮，不想，原来红色，也这般适合她。

看她袅袅婷婷，缓缓朝着他走来的时候，弘历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那天晚上，在床榻之上妖冶魅惑的仿佛要吞噬人心的娇娇。

他的小腹有些发紧。

弘历自认自己在女色上并不算过度，但对着娇娇，他好像极为容易动情。

弘历亲自牵着高曦月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高曦月早就知道今日坐席的安排，弘历这般就是存心的，压根不容她拒绝。

她这一坐，弘历宣布宴席开始，场中所有说着吉祥话的人的，眼睛却大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后，今日未曾出席。

这也是太后看弘历这般安排觉得不过眼，但是仍旧没有开口阻止的缘故。

皇后这般和皇帝置气，不顾场合，已经不能简单归责于皇帝了。

台下的金玉妍在说完祝酒词之后，就笑着起身自请献艺。

“臣妾愿以一舞献上，恭祝皇上万安。”

金玉妍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藏着两把小钩子，看得人心神荡漾。

她在当下这个场合，提出这样的请求，十分合理，弘历也不会拒绝她。

毕竟嫔妃们也不可能而和前朝的朝臣们一样上贡什么稀世珍宝，只能凭借自身的技艺博出彩。

只是不等金玉妍开始献舞，便听见外面有通传，皇后到。

姗姗来迟的皇后，虽然迟了，但，她来了。

这意味着，坐在皇上身边的人，应该换一换了。

本来热闹的场面，此时竟有些冷淡。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坐在上首的弘历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结冰了。

在场的除了皇上和太后，其他人都要给皇后见礼。

高曦月也不例外。

但她此刻起不了身，案桌之下，弘历死死地扣着她的手，力气之大，让她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要是猛然起身，必然会踉跄。

众目睽睽之下，那可太丢人了。

弘历此刻的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定定地看着皇后。

“臣妾，请皇上安。”

皇后不卑不亢地行礼。

底下早已有人露出了疑惑地眼神。

皇后不是身体欠安不能出席吗？若非如此，怎会是贵妃坐在皇上身侧？

高曦月觉得弘历此刻大约是被气的不轻。

皇后若是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会出席，弘历应当也不会和皇后冷到底。

但偏偏，皇后选择了一种让弘历既不能回避，又不可能接受的方式来回答。

她轻轻地拍了拍弘历的手背。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若是不起来行礼，也不像话。

况且，皇后还未起来呢。

弘历额角的青筋隐隐直跳，但当他感受到手背上那股柔和的力量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更冷静些。

皇后会选择这么做，无非是觉得娇娇今日不得不低头跪迎她而已。

“皇后免礼。”

弘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转而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对太后道：“皇额娘，今日就让贵妃在您身边，替儿子孝敬您，服侍您吧。”

当下的情形如何，太后怎能不知其中的门道。

她对皇后此举也颇为意外，只是今日若真的让皇后这么折辱贵妃，恐怕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太后想到这里，脸上便扬起慈和的笑容，“贵妃，来，到哀家这里来。”

高曦月起身，上面两个大佬打哈哈，下面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挑贵妃的礼，有没有给皇后行礼这样的细节。

是有起身的皇后看的高曦月的目光充满压迫。

“这些日子在皇上身边伺候的都是贵妃，真是辛苦了。”

在皇后向前朝着高曦月空出来的位子走去的时候，高曦月刚刚离开弘历的案桌不过半步。

皇后这般，似是有意要拦住她的去路。

高曦月抬眼看过去，“皇后娘娘，伺候皇上怎敢说是辛苦，依稀记得在潜邸时，娘娘便说过，这是臣妾的福分，怎么如今皇后娘娘却改口了呢？”

她似叹息般说着话，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膝盖弯都没有弯一下，直接去了太后身边。

皇后好似并无太大的反应，一样只是平淡的坐下，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高曦月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的手竟有一丝不受控制颤抖的震颤。

这是挑衅。

这是贵妃第一次如此直面她的审视，并且，带着她的倚仗，差点就把她杀的片甲不留。

像是猫儿伪装的老虎，一下子有了吃人的气势，她不得不暗自心惊。

贵妃会有现在的底气，全都是皇帝的宠爱给的。

会有一天，皇帝觉得贵妃乃至皇贵妃都不足以体现他的爱，他会想把她推向中宫的宝座吗？

弘历看了皇后试图打压高曦月的全程，一眼就看明白了皇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要娇娇臣服，不仅仅是身为贵妃对皇后的恭顺，更是奴仆对主人的敬畏。

天子是君，皇后亦是君。

娇娇方才若是行礼下跪，似乎也没有问题。

但，在弘历心里，皇后即便是君，一样也是他的奴才。

所以，她凭什么这么对娇娇！

下面的舞乐声已经恢复如常，换好衣裳的金玉妍在伴舞留下的最中央的位置，舞姿翩迁，美丽异常。

只是她最想要倾倒的人，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舞乐上。

在众人献礼过后，夜色降临，圆明园开始放烟花。

弘历看着满天灿烂盛大的烟火，眼中终于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知道今日这烟火盛会，是谁准备的。

娇娇说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老鼠搬家一样往圆明园运了许多。

但，东西进了圆明园，他又怎么会不知晓？

他转头看向了扶着太后看烟花的娇娇，绚烂的烟火光落在她的眼眸中，璀璨如星。

这是他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