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原主早就把所谓的童养夫给忘到脑后勺去了。
十多年过去了,她更不记得什么拜堂、带着下人一起欺负连耀之类的往事。
所以,从父亲口中得知了这个人的存在,甚至得知了父亲还要把她送到这个人的身边,原主一下子就炸了。
她气得回房就写了一封信,托吴叔的小儿子吴凡送出去。
原主和吴凡年纪相仿,俩人从小就一起调皮捣蛋,哪怕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吴凡还是乖乖照做。
信送出去没几天,姜家就出事了。
姜父被带走,禁止探监,家产查抄,工厂全部关门停业。
原主急得四处奔走,却无济于事。
往日笑脸相迎的亲朋好友,此刻全都避之不及。
个别有些心善的,偷偷给她塞了一些钱,更多的则是连大门都不开,不肯相见。
很快,姜父被送往大西北农场改造。
原主作为生活腐朽的资本家大小姐同样被下放到了盛阳第二纺织厂,成了一名普通女工。
她根本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生产效率低下,是车间的落后分子,还时不时地要在大会上读检讨书。
没多久,妇联的工作人员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
原主不同意,被认为改造态度不够端正,调去扫厕所。
走投无路的原主只好答应了这桩婚事。
婚后的她和丈夫格格不入,又被婆婆和小姑联手磋磨,加上工作繁重,一次流产之后就坏了身体,又熬了几个月,含恨离世。
关于这些细节,书里只简单交代了几句。
说是原主的婆婆回娘家走亲戚,她恰好就是大孤坝子镇下面一个村里的人,赶集的时候遇到去换鸡蛋的陶三娣。
“大娘,你咋攒了这老多鸡蛋?这得有七八十个了吧?”
“可不,正好七十八个!哎,本来都是给我那儿媳妇坐月子吃的,谁知道她是个短命没福的,把我大孙子弄没了不说,自己也一蹬腿儿就走了,害我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婆娘!没办法,想着换点好东西,再给他娶上一房!”
大娘一边把鸡蛋往陶三娣的背篓里放,动作小心翼翼,一边又忍不住说道:“还得像你这样的小媳妇才泼实好生养呢,我那儿媳妇是盛阳城里的娇小姐,她爹是个资本家。”
她压低声音:“光一张小脸白生漂亮,一掐一兜水,顶个屁用!干活半点不出数儿,连七八岁孩子都比不上!”
盛阳,资本家,听得陶三娣眉心一跳。
她状似好奇地问道:“我还没见过资本家大小姐呢,大娘,真那么好看?她姓啥啊,也没多大年纪吧!”
大娘撇嘴:“好看,死了更好看!姓姜,她爹以前在盛阳开了几十家厂子,手底下上千工人呢!这该死的资本家,黑心肝的地主老财……”
陶三娣听得心脏怦怦直跳,连手都有点发抖,险些拿不稳鸡蛋。
她犹豫了一路,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给连耀。
陶三娣不知道的是,其实连耀一直都知道姜家的消息。
只不过,他在军分区,对地方事务也插不上手,只能私下买了一些东西,托大西北那边的战友跑一趟农场,捎给姜父。
寥寥数语,写完了原主的一生。
当小汽车停在姜家门口,姜芙也终于捋顺了主线剧情。
她咬牙切齿:“小爆,你给我等着!”
吴妈带着姜芙匆匆赶往书房。
远远的,姜芙看到,吴叔亲自站在门口守着。
见到她们,吴叔连忙迎上来:“小姐,先生正在等你,快进去吧。”
他又看向吴妈,声音压得低低的:“快去替小姐收拾东西,太重的都不要,分开放,多放几个地方。”
吴妈点头:“我知道。”
姜芙进了书房,发现戒烟多年的姜父居然又抽起了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个烟蒂。
她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散掉一屋子的烟味。
姜父连忙掐熄了手里的烟,两只手来回挥舞:“呛到芙芙了,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不抽了!”
“爸爸,出什么事了?”
姜芙明知故问。
姜父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好女儿,你长大了,爸爸送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说完,他又很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可能生活比现在苦一点,你忍一忍。爸爸向你保证,只是暂时的,不会让你一直受苦。”
“盛阳现在的情况也这么差了吗?不是只有首都,津市和沪市那边才查……”
没等姜芙说完,姜父已经一脸震惊地打断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难道是老吴夫妻嘴不严,告诉了她?
姜芙苦笑:“爸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再说,这是能瞒得了的吗?冯叔叔死得那么惨,我绝不能看着你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姜父的嘴唇不自觉地颤动几下:“老冯、老冯当年跟我一起在柜上做学徒啊,每天天不亮,我俩就给师娘倒夜壶,刷马桶。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躲在小仓房里,整天都有硝不完的皮子,一年到头,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后来,他们都成了掌柜,又开了自己的铺子和工厂,一个去了津市,一个留在盛阳。
说好了,等将来两个人都干不动了,就一起回老家养老。
谁知道一眨眼,老冯就摔成了一摊血肉。
“芙芙,你冯叔叔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就算查,他也不是禁不起查!”
姜父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笃定:“真有那一天,我绝不走老冯这条路,我要活下去,等着给我一个清白!”
沉默片刻,姜芙才开口:“爸爸,古语说得好,化不可代,时不可违。有些事,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这是一个时代的力量,我们抗衡不了。”
说完,她就看见姜父那张脸似乎一下子颓败了许多。
姜芙无意重塑那些已经盖棺定论的历史进程。
同样,她也坚信此时此地,这个新生的国家迫切地需要这场斗争。
那些不法资本家、被腐蚀的官员的的确确应该被打倒。
在刚看完原着的时候,她曾有过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大不了早死早超生嘛!
反正原主不到二十五岁就死了,再忍忍,也没几年了。
但当姜芙亲眼看到姜父,看到了他这大半生的经历,她又不甘心了。
“爸爸,我们必须想个办法。”
看到桌上有纸笔,姜芙一把拿过来,拍到姜父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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