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跪在问天台上的月玖,早便泪如雨下。
她双目灼红地盯向莲花玉台,嘶声喃喃的哭喊着,但那一声声“不要......”,却如同她的人一般,被阻在了雷霆天道的法阵之外,靠不近分毫。
彼时的玄榕,额上大汗淋漓,面容早已苍白到毫无血色。
身上的月牙白袍无半分痕破之迹,却不断有汩汩鲜血流淌下来,一点一寸的将衣袍浸染,让人瞧的触目惊心。
神树带着最重的威压,不断吸取玄榕周身流泻而出的至纯神力,他强忍着万蚁噬心之痛,修长的脖颈痛到青筋隆起,血气翻涌下,接连吐出了好几口殷红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流进衣襟。
台下众人皆面露骇然,方才那些心存怨念之人见得玄榕如今惨状,也没了之前的快意,渐渐生了些不忍之心。
而白小顺早已潸然泪下,不敢再去多瞧一眼,他冲着问天台上大声道:“求神王解了禁制,在这么下去,我玄榕老弟会死的!”
声音落下后,周遭众人纷纷高声冲着问天台上神王的背影求情。
半晌后,神王的威严冷声卷风而来:“你们当这雷霆天道是什么普通仙门把戏,法阵一旦开启,魂灵便与天道生了契约,如若背誓,下场便是万劫不复,魂销命陨!”
众人皆惊,只得无奈噤声,他们各自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玄榕能闯过这险境。
唯有月玖紧攥着双拳,一声不吭地盯着莲花玉台,但她浑身依旧是止不住的在抖颤着......
突然,神树光华大盛。
紧接着,无数如飞雪般的金屑自漫漫云层而落,流光溢彩,灿若繁英。
金屑卷风而来,从神树下散向四周,飘落于问天台下时,众人惊叹之余,纷纷伸手去接。
而神王的面容却难看至极,只因他心中清楚这漫天光华,并不是什么恩施,而是来自天道的威慑!
果不其然,玄榕身上的神力逸散的越多,神树的叶脉亦会随之华光越盛!
待玄榕的神力散尽时,就听来自九霄之上的一声震响,数道天雷循着绑缚着他的金叶藤蔓穿行蔓延,带着千钧万力之势,仅仅一瞬间的功夫,玄榕如雪的衣袍便被割裂出数道锋利的口子。
这是雷霆天道在收缴责罚之人的寿元!
玄榕吃痛的闷哼几声,拳心已经攥出血来,即便身心早已力竭,他依旧用强大的意念支撑着。
他还不能死。
他还要带玖儿走,他已经惹的她落了泪,便要留着这条命和余生。
去哄她,求她原谅......
当金光散尽,莲花玉台浸满殷红,耸入云霄的建木神树方才慢慢隐匿,与此同时,绑缚在玄榕手脚上的金叶亦随之消匿。
玄榕的身子脱力坠至莲花玉台上时,雷霆天道的高墙禁制也跟着不攻自破了。
便在此时,月玖第一个冲了上去,她扶起血泊之中的玄榕,落泪责怪:“你为何要这么傻!为什么不听话!......”
玄榕强挤出一抹淡笑,扬起鲜血淋漓的手想要去触碰月玖的脸颊,却在半道忽的停住。
就在他准备收回时,却被月玖察觉,就见月玖紧紧抓住了那只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脖颈微倾,顺势将自己的一侧脸颊贴在玄榕带血的手心上。
“玄榕,我带你走。”
“好。”
尽管满身淋漓,玄榕看向月玖的眸光中却一如既往的带着灼灼情意。
月玖将玄榕的一只手搭在自己双肩,搀着他走到了问天台上,待走至神王身侧时,玄榕缓缓停下了脚步。
“南疆罪责已偿,还望神王放下芥蒂,不再伤及无辜。”
玄榕拖着一身伤重,嗓音虽是带着久未开口的暗哑,却依旧目光如炬,言行坚定。
神王的目光凝在莲花玉台上,并未去看玄榕一分,他沉默片刻,声色沉沉的道:“吾教导你这么多年,却始终未能让你学会心狠。如今你为了那群草芥,不惜刮了自己一身神力,还将半数寿元奉于雷霆天道!”
“玄榕,你可知,吾活了万千年岁便没见过你这般自负又蠢笨之人,若是知道你今日如此,当年吾定不会费尽心机的去救你!”
神王广袖一甩,双目浸满愤意。
玄榕动了动唇角,一言不发。
他沉默一瞬,随后看向月玖,很奇怪!即便玄榕什么都没说,月玖单凭他一个眼神就已经知晓他要做什么。
于是缓缓俯下身子,玄榕便在她小心翼翼地扶撑下跪在了神王身前。
他慢慢地将手从月玖肩上移开,强撑着支离的身体,忍着剧痛朝着神王磕了一个响头。
抬头时,因体力不济差点儿跌落于地,还好月玖及时察觉从一侧将他扶住。
玄榕回眸,仰头看向神王时,如星河般的眼睛早已红热一片,他缓了口气,哽声道:“这些年来,玄榕感谢您的照拂栽培。可,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神族,但离开前,我想最后再回一趟青要山,看看母妃的芙蓉花海......”
神王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他没有应声,只是拿眼睑瞥了一眼身下的玄榕,便拂袖离开了。
神王渐行渐远的背影在玄榕的双目中越发朦胧,待双颊一片温热之时,他才将眸光收回,随即冲着身旁的月玖道:“咱们走吧。”
月玖点了点头,将玄榕扶起,她侧头望了一眼神王离开的方向,不知为何,心里总觉着无端怪异,却又一时不知这怪异出在哪儿。
就在她被这心绪绊着时,问天台下的禁制已经撤回,神兵们收回手中兵刃退至两旁。
白小顺匆忙上前站到玄榕的另一侧,伸手扶住他,嘴里还后知后觉的怨怪着:“平日里就属你脑子最机灵,怎的今日如此糊涂!我带人前来便是为了帮你躲过这场灾祸,你倒好!还自己头铁的往南墙上撞!”
玄榕笑了笑:“对不起,白大哥,让你担心了。”
见玄榕面色苍白,尤为虚弱,白小顺心里头拱的那点儿火也被瞬间浇灭了。他哪里是真的想要怪罪他,无非是心疼又无奈,怕他这个仁厚大度的玄榕老弟真的枉死了。
白小顺摇头喟叹:“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了!记住哥的话,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些陈年旧事是因,但你绝非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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