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被串在棺材钉上的那颗中年女人头,仍在奋力挪动着,上下牙不断叩击,啃咬向周昌的手腕。
周昌皱眉看着这颗女人头,再次确认这个女人就是许向飞的母亲之后,他握着棺材钉的那只手掌中,忽然涌出一团如血般艳红的火。
这团业火沾附上女人头的刹那,直接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焰从女人的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
焦臭气味萦绕在周昌鼻翼间。
他目视这颗头颅被烧化,直接用手将烧焦的脑袋从棺材钉上撸了下来,丢在一边。
女人头滚到角落中,仍被业火炙烤着,不断燃烧。
直至彻底烧成灰烬。
许母为什么只剩下了这颗头颅?
A2单元楼里,应该聚集着不只许母、分尸女两只鬼,这里还有其他恐怖的东西存在。
它们为什么聚集在这栋居民楼里?
从前A2单元楼的居民,难道没有发现这栋楼里的灵异事件?还是说,自己走入的A2单元楼,早已不是正常的那栋居民楼,而是走入了类似世界的背面、里世界一般的地域中。
周昌由此生出盎然的好奇心。
他舔着嘴唇,唾液分泌得似乎更加地多。
不再被许母头颅‘寄生’的女童无头尸身,已经倒在了楼道间。
四下里,一片寂静。
周昌走到那具矮小的尸体前,看清楚尸体身上的衣着,他的瞳孔跟着缩了缩。
这个女童,就是A2单元楼里的居民。
他与宋佳等几人聚集在A2楼前观察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个女童和她的父母走进居民楼内。
后来踏入居民楼里的居民,也被卷进了这处灵异地界内…
周昌指尖迸出一朵血红的火苗。
那缕火苗将地上死状惨烈的女童尸身点燃。
此刻,不祥的预感并未随着许母头颅被烧成灰烬,而消失无踪。
那种感觉反而在周昌心底愈发加重。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消灭许母的头颅,对方还在某个角落暗暗地盯着自己,还会再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孽火焚烧着孩童的尸身,发出细微的声响。
周昌再次走近那扇被他合拢的房门,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门内的动静。
门里寂静一片。
预想中头、手、躯干在门口徘徊、冲撞门扉的情景,根本没有出现。
周昌站直了身形,他思忖了片刻,忽地抓住门把手,微微一拧,就将门把手拧动,整扇门都被他拉开来“呼!”
大门掀起一阵风声,灰尘与霉臭混合的气味冲入周昌的鼻子里。
他扬手在面前挥了挥,拂去那阵扑向自己面门的灰尘,进而看到了门后的情景。
门后的房子,依旧是原木式的装修风格。
但已不是周昌原本看到的那个简约整洁的模样。
房子里一片昏黑,地板上,到处弥漫黏腻的污渍,墙壁上一团团霉斑四处扩散。
浓重的臭味从房中冲出。
门口的鞋柜上,摆满了男式的皮鞋、偏中老年女性会穿的平底鞋、运动鞋,再看不到那双红色高跟鞋的踪影。
周昌的目光穿过玄关,看向客厅一角。
他此前看到的那一截布艺沙发,当下也全无踪影。
在门口停了停,周昌提着棺材钉走近房子里,他的鞋子踩在地板上那些黏腻污渍上,每一次脚跟抬起来的时候,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看到玄关旁的房灯开关,周昌伸手将之按下。
玄关以及客厅里的灯盏,渐次点亮。
灯光无法穿透那些覆盖在灯盏上的霉菌与污渍,只有稀稀落落的灯光从间隙里洒出,将房子各处映照得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周昌的手指从开关上脱离。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倒回来,神色认真地凝视着弥漫在房灯开关上的那些霉斑。
方才他的手指触及那块霉斑时,总有一种与人皮肤接触的感觉。
甚至于,周昌从那些霉斑上,感觉到了皮肤的弹性,与汗液的黏腻感。
周昌倏而伸出手,重新贴在那块霉斑上。
他的手掌上,涌出熊熊血火,瞬间就将那块霉斑包裹。
不等孽火点燃那块霉斑,那块霉斑已然瞬间后退,与其他霉斑相连,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火焰的进逼下,不断倒退,蜷缩进房子地板、天花板间等等各处的缝隙里。
瞬息不见影迹。
随着周昌走过房子的每一处,房子各处弥漫的霉斑都迅速缩退,露出原本洁净的墙壁。
最终,周昌在房子的主卧室里停下脚步。
这间主卧室的装修风格古板老旧,运用了大量仿红木式的家具,随处可见的拙劣木工雕刻纹饰,反而让这些家具透出一种腐朽且廉价的感觉,完全不同于门外清新简约又温暖的原木风装修。
在主卧床头顶的墙壁上,钉着一副巨大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模糊的大相片。
大量的霉斑、油渍爬满墙壁,聚集在这副大相片上。
在大相片上黏附了一层又一层,令周昌难以看清照片上的影像。
他把燃火的手掌伸过去,聚集在大相片上的霉斑也没有因此而缩退。
孽火烧灼下,相片四周的霉斑与油渍发出怨恨的嚎叫声。
污渍沸腾了起来。
内中隐隐浮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它们在霉斑翻沸,又随着霉斑被孽火烧成灰烬,而沉潜于其他远离火焰的霉斑中。
“咕噜,咕噜…”
“咯吱,咯吱…”
隐隐约约的,主卧房间墙缝、地板缝隙、天花板、各处家具里都响起霉斑游动的声响,整个房子的霉斑都前赴后继地涌向这间主卧。
又被孽火烧作灰烬!
足足烧了数分钟,周昌才彻底将相片上的霉斑清理干净。
灰烬在主卧床上堆积了厚厚一层,里面又有霉菌开始滋生。
周昌看向那副被清理干净的相片。
相片里,一对中年夫妻并肩站着。
在他们身前,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
仅从这张相片来看,相片中的三人应该是一家三口。
坐在那对中年夫妻前面的女子,周昌正好见过就是先前那位身首分离的年轻女性。
她在相片里,笑容明媚。
身后的父母一人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夫妻二人的脸上也都带着温和笑意。
乍一眼看到这张大相片,任谁都只会将之当作是一张普通的全家福相片而已。
但周昌却观察到了很多细节。
相片里的年轻女子坐姿很不自然。
她的后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裙子盖住的膝盖上,被手掌按住的衣裙都起了明显的褶皱,手掌骨节微微凸起泛红。
身后父亲搭在她肩膀的那只手上,同样青筋凸起,似乎是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
母亲一手按着年轻女子肩膀的另一侧,她保持着与丈夫相互倚靠的姿势,另一条手臂被女孩的身形挡住,以至于看不出她手上的动作。
但从她向前倾的大臂来看,她这条手臂并非自然垂在身侧,而是伸到了女孩背后,像是用手抵着女孩的后背,又或者是在拿着甚么东西,抵着女子的后背。
“挟持。”
周昌心里闪出一个念头。
从相片里三个人的肢体动作来看,中年夫妻像是在挟持着他们的女儿。
逼迫女儿完成了这张‘全家福’的拍摄。
那么,他俩有什么理由,非得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这张‘全家福’的相片?
周昌盯着相片看了一会儿,转而开始在这间主卧室内翻找起来。
主卧各种家具内,堆积的衣物上,都长满了霉斑与污渍。
这种霉斑与污渍散发着隐隐的腐臭味,不知从何而来。
在周昌于主卧室内翻箱倒柜的时候,那些被孽火焚烧去的霉斑污渍,再一次蜂拥而至,铺满了墙壁上的那副大相片。
周昌站在房间某个角度,再去看那副铺满霉菌的大相片——他觉得层层堆积相片上的霉菌,好似形成了一颗心脏的形状。
甚至是,他每一次眨眼的瞬间,都感觉到那颗心脏跟着猛地收缩了一下。
但当他一直盯着那颗‘霉斑心脏’,不去眨眼的时候,那颗‘霉斑心脏’也跟着一动不动了。
只有在门后某个位置,蹲下来去看相片上的霉斑,才能发觉那些霉斑菌丝茂密长成了心脏的形状。
脱离这个位置,便什么都发现不了。
在这个位置,周昌隐约听到了年轻女子压抑着的抽泣声。
“这套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房子里这一家三口,真的是A2原本的居民?”
周昌打开房间里的大衣柜,在大衣柜里看到了一本房产证。
房产证上的房主名叫‘田晓晓’,根据周昌在其他房间搜寻获知的消息,可知田晓晓是相片里那个年轻女子,她是这套房子的唯一产权人。
除了这本房产证,大衣柜里,便只有一叠叠随意乱放的相片。
烧去相片上的霉斑,周昌看到,每一张相片,都是田晓晓与她的父母的合影。
在各处风景点旅游时的合影、在百福里小区的合影,在各个地方的合影…
相片里,三个人总是一同出现,形影不离。
总是保持着田晓晓或站或走或坐在最前头,夫妻两个紧贴在她身后的这种架势。
这种胁迫式的姿势,充斥了每一张看似温馨的合影。
三个人的表情在每张照片里虽然都各有不同,但看多了,让叫周昌生出一种‘千篇一律’的感觉所有的照片,都是墙上那副‘全家福’的翻版。
愈看照片,周昌愈觉得,照片里的中年夫妻,并不是田晓晓真正的父母。
尽管他们尽量穿着打扮得老气,让自己符合田晓晓这个女青年父母的身份,但看多了照片,很容易从他们的皮肤、眉眼神态里察觉出,他俩其实不比田晓晓大多少。
“这两个人胁迫了田晓晓,并且通过某些手段,逼迫田晓晓承认了他们是她的父母?
从照片上标识的日期来看,两人胁迫田晓晓,至少有超过三年的时间。
如此长久的时间里,田晓晓为何不作任何反抗?
她的工作单位、百福里小区居民、邻居等等,难道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以及,最后田晓晓变成一个身首分离的鬼,这是不是也与这两个人有关?
这两个人,又去了何处?
变成鬼的田晓晓,在我第一次开门的时候,还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怎么随着我关门又开门,它就消失不见了?
它去了哪里?”
周昌蹲在房门后那个特定的角落里,观察着相片上堆积成的那颗‘霉菌心脏’。
他直觉这颗心脏,是当下一切谜团的谜底。
但是,这颗心脏虽看得见,他却休想触碰得到。
一旦他从这个位置挪动开,‘心脏’就瞬间破碎成了一堆散乱的霉菌。
在他耳畔,‘田晓晓’压抑着的抽泣声,跟着时断时续。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两个假装她父母的人,应该以父母名义,对她进行过各种欺凌与压迫。
不让她睡觉,只让她蹲在门口角落里,看着他们躺在床上休息,应该是其中的一种欺凌方式。
周昌叹了一口气。
他在此处再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暂时从房中离开。
毕竟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拜访许向飞的母亲’,这些因此而牵涉出来的灵异事件,可以暂缓处置。
前往6楼603拜访许母,才是周昌的头等目标。
虽然他刚刚火烤了许母的脑袋,但603里,未必就没有其他的新发现。
“咔哒。”
周昌关好了房门,迈步朝楼梯上走。
房内。
装修古板老气的主卧室里,‘全家福’相片上堆积形成的那颗‘心脏’,‘噗通’一下滚落在床上,
散成大片大片菌丝污斑。
那些菌斑隐隐聚集成了一对蜷缩成虾形、头低着头、膝盖抵着膝盖的男女。
霉斑无法复刻男女脸上的表情,但通过它们的动作,可知它们必定极为恐惧。
更多的菌丝如潮水般在主卧内翻腾着,在主卧的床底下,形成疑似田晓晓的长发女子头颅,在大衣柜里,堆积成田晓晓的那双长腿,在床头上,形成一双纤细的手掌。
被分尸的田晓晓,堆积在这个房间的各处。
复刻出此般种种情形,房间里的霉菌就陷入了寂静。
周昌的神魂站在这处房间里,观照着这副景象良久,他念头闪了闪,神魂终于无声无息地脱离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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