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已经差不多了，既然如此，现在死了的话，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尉念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却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行知，行知！醒醒啊行知，你看看我”……

谁？是谁在叫他？

段行知睁不开眼睛，眼皮好像有千斤重那般。

没所谓吧，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若是真的有，也就是大仇未报。

但是人生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当段行知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刚醒过来的他有些懵，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当听到李归旭的声音时，他的大脑才算是苏醒过来。

“行知你醒了，怎么样？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段行知首先关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李归旭焦急的神情。

是他救了我吗？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段行知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让他利用，若是想要他的机关设计图……

“怎么样，还记得我吗？这是几”。

段行知看着傻乎乎在他面前比了个三的李归旭，咽了咽唾液。

“水”。

“水，好”。

李归旭跑着去倒水，再小心翼翼的将段行知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背靠着李归旭的胸膛，段行知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炙热的胸膛，和强健有力的心跳。

“还要吗”？

见杯子见底了，李归旭忙问。

“不用了”。

这是段行知为数不多的，与他好声好气的说话。

他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无条件的对你好，就连亲生的父母都会嫌弃你的不足而弃你而去。

所有的人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到了你的身边，肯定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因为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被救起。

段行知非但不难过，反而还要感谢李归旭。

他还活着，那么报仇就会继续，遗憾也能少一些。

在他真正的死之前，他都不会让自己停下来。

李归旭并没有直接说出他想要的东西，也没有表明他的目的，就这样每天细心的照顾着他。

段行知也不问，反正早晚有一天，这样的关系会破灭，李归旭会露出他的这面目。

到时候就看段行知的心情了，心情好的话，他想要机关图，他也不是不可以给。

反正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若是能留下，传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两个人在段行知养伤的这段期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段行知始终话很少，李归旭则是每天都专心的研究药方，给他治病。

终于在段行知的身体稳定下来的事情况，段行知决定摊牌吧。

他从未与谁这么长久的相处过，从他娘亲去世了之后。

这种感觉段行知说不好，但他不想再体验一次背叛的滋味了，所以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实在。

“李公子在忙吗”。

“没”。

李归旭闻声放下了手上的药材，兴冲冲的来到段行知的身边。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段行知基本不与他多说话，除非是必要的时候，否则怕是几天也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今天段行知主动找他，李归旭心里是开心的，但他也知道，段行知能主动找他，绝非是被他的坚持不懈感动了。

“这个送你”。

是一个画筒。

“什么东西”？

李归旭打开画筒一看，瞬间明白过来了，刚刚的喜悦一扫而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段行知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被救，并且悉心照顾这么久的。

他现在身体算不上大好，也就跟以前一样，死不了就是了。

这样就够了，他已经没必要再跟李归旭一起了。

再待下去，他怕会产生依恋，他怕他会熟悉习惯了跟李归旭在一起的这种感觉，若是以后李归旭背后捅他一刀，他怕是会死不瞑目的。

已经有过太多次这样经验的段行知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李归旭气愤的说：“相处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是吗”。

……

段行知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李归旭气的不行，但他又不能把火发在段行知的身上。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想他李归旭再怎么不济曾经也是皇子，出来之后也没有过打家劫舍的行为。

他算不上绝代风华的少年郎，但也是相貌不凡的吧，怎么在段行知那，就把他想的那么的不堪呢。

虽然起初他是对段行知有些图谋不轨的想法……可是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了，彼此也有些了解了，更何况现在首要的是段行知的身体。

他的身体别说是折腾他，就连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呢，他又哪里有心思想别的。

自己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帮他治病，他可倒好，农夫与蛇的蛇都能比他有感情。

这才刚刚有点起色，就想着要跟他分开，过河拆桥也没有他这样的吧。

他现在还不算过完桥呢。

“我不要你的机关图”。

李归旭把图卷好放回画筒里还给了段行知。

“不要图，那你要什么”？

“我……”

李归旭看着段行知没说得出口。

“反正我对你的机关图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我倒是对你这一身毒比较感兴趣”。

段行知身体不好，姨娘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上位，给他下了慢性的毒药，若不是他无意间发现了，怕是这辈子也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后来离开了家自己一个人在这大千世界里游走，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碰到了千奇百怪的事情，多少次的化险为夷，慢慢积累起来了他这一身的毒。

他已经不知道中过几种毒药了，若不是有个有名的大夫跟他有些往来合作，他怕也是活不到现在的。

李归旭对他的一身毒感兴趣也难怪，他是大夫。

他的合作伙伴之所以会一次次的救他，主要的原因也是他这一身的奇毒。

几种毒混在一起，他竟然还能活着，这是个奇迹了。

“你对我的毒感兴趣，那你想怎么做”。

抽他的血嘛？还是需要更多。

之前治疗他的大夫除了要他的血，还抽过他的骨髓，那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的，抽过几次之后，段行知就不再与那人合作了。

他怕他的大仇还未得报，就要先死在他手里了。

若是李归旭想要他的骨髓的话……他应该是会给的。

“我能做什么，自然是医好你了”。

李归旭说的轻巧。

“当然了，你这种情况非常复杂，你自己原本的身体就不太好，底子太差了，若是想要彻底治好，怕是没有几年几十年都难说了”。

……

段行知从未想过自己会活那么久远，听了他的话自然也没有信。

“治好我的病就不必了，如果你对我这一身毒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研究”。

“也行”。

李归旭没反应过来段行知的意思，只想着自己能短暂的留在他身边那就行了。

总比现在就分开强，以后得事情以后再说。

两个人算是达成了共识，段行知答应让他取血，之后若是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可以取骨髓。

当听到段行知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归旭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你说取血，我为何要取你的血，还有骨髓”。

那东西对人的身体很重要，若是长时间取的话……

李归旭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段行知能这么冷静的说出这些话来，很明显他以前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与谁做的交易，那个人又要对段行知做什么……

大脑被这些问题一股脑的填满了，导致后来段行知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

李归旭回过神来问。

段行知对他可以说是不厌其烦了，搁在以前，可没有谁能让他再说第二遍。

而李归旭已经让他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了。

“没什么，你想要血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会给你的，现在也可以取一些，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段行知还自己准备了取血的工具。

李归旭一把就抢了过去，并且把它们丢出去好远。

“这些是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些！跟谁，你告诉我，谁要取你的血，取了多少，多少次了，你告诉我”。

段行知不知道李归旭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眼神奇怪的看着他。

“有影响吗”？

对他这次取血有很严重的影响吗？应该不会吧，可段行知也不是大夫，他也不懂医术，所以也不了解这些。

听到段行知说这话的时候，李归旭的胸口难受的不行，他知道段行知一定是经历过不好的事情。

他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只身一人在这世间游走，怎么可能会处处顺心。

就连他这个身体健全有心机耍手段的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是他呢。

在段行知昏迷的时候，李归旭给他擦过身子。他的身上伤痕很多，各种各样的疤痕看着让人心疼。

李归旭那个时候就暗自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段行知受一点伤害。

“行知，我不要你的血，也不要你的骨髓，你答应我，以后也不要给别人的血和骨髓好不好，啊”？

“不要血，那你怎么研究”。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你好好的大活人在我面前呢，哪里还用得着这些”。

“所以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要用到我的血”。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这点。

段行知要离开，准确的说，是要离开他。

李归旭心里知道，但是却不说。

“那我们一直在一起就行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儿，我可以跟着你啊，你也是一个人，我们可以一起走，路上还有个照应”。

“我不想跟你一起走”。

段行知没有给李归旭任何机会。

“为什么，你需要我”。

李归旭不明白段行知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完全可以说出来，两个人解决总比一个人要强吧。

而且有他在，办事不是更方便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血你想要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段行知直接推着轮椅离开了。

李归旭真的觉得自己养了只白眼狼，这么久了，怎么就养不熟呢。

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为了给他治病，李归旭的家底都快花完了，结果就得来了这么个结果？

段行知还是离开了，不顾李归旭的反对离开的。

并且在临走前还给李归旭留下了一小瓶的新鲜血液，气的李归旭想动手杀人。

竟然敢在他给他上山采药的时候偷偷溜走，还真的是长本事了是吧！

可以，很好，非常好！段行知啊段行知，你就祈祷着自己别被他抓到吧，不然要你好看。

本着不欠人情的段行知并没有带李归旭为他特制的药丸，他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了，不吃药也能挺得住。

就是流血有些多，需要补一补。

在游走的途中，段行知遇到了老朋友，老朋友见到他也挺意外的，意外他竟然还活着。

意外之后，段行知就被带走了。

段行知大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自己的机关了，导致有些有心的人得了空子趁虚而入。

他能被轻易的抓走，就是如此。

也许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吧，段行知这样想着心里多少有些平静了。

他的人生本就不好，再坏还能坏到哪去，也就是如此了吧。

当李归旭把人找到的时候，段行知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正北绑在床上，手腕上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很深，光看着就觉得很疼。

手腕下面是一个盆，黑色的血液缓慢的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再滴在盆里。

李归旭被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失去段行知了。

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失去另外一个人，害怕没有他的消息，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