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整座古村来说并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习尘不仅仅带来了韩啸的两千精英铁骑,而且还带来了数百名北边卫,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气势上都远超这些古镇遗民和寥寥无几的黑甲军。
从天色刚刚入夜一直杀到子时,经历了近两个时辰的屠杀,村内的嘶吼声和哀嚎声这才渐渐平息,而从始至终习尘都站在道场正中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未曾动过一下手。
此时此刻,道场之中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整座古村的空气之中都弥散着一抹浓浓的血腥之气,令人闻久了不禁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谭四、秦宝各自带着人满村子转悠,几乎每个角落都要细细地搜查一番,生怕会放跑了一个。而胡老则是带着一众北边卫在道场中的尸体之间来来回回地巡查,他们手持着不断地向下淌着鲜血的钢刀,恨不能对每一具尸体都要再狠狠地补上几刀才算甘心,不给任何装死之人留下一丝活命的机会。
习尘办事手段之绝,看的陆一凡也不禁一阵胆战心惊。他只是简单地说出了一个杀字而已,但近千名古村遗民的性命便彻底断送在了这里。
“别别别……别过来……”最后剩下的六七个古镇遗民此刻已经瘫软成一团挤在道场的一处角落中,而他们还在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似乎是想逼退围在他们面前的几十个北边卫,口中一个劲儿地颤颤巍巍地嘶吼着,“别过来……别过来……”虽然他们依旧在做着困兽之斗,但陆一凡却能从他们的声音之中明显的听出了绝望和哀求之意。
显然,他们打心眼里是想继续活下去的。不过话又说话来了,如果能活着,那谁又愿意死呢?
北边卫可不会理会这些人那苍白无力的恐吓,一个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北边卫面色狰狞着步步向前紧逼着,手中的刀锋已然举在了这些人的头顶之上,只要手起刀落,他们的小命就算是彻底交代了。
“都督,他们虽然有罪,但终究也算是事出有因,不知道……”
“不行。因为这其中一不小心,可就会彻底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你们都有救她的心思,那你就带她走吧!”习尘故意说了一个“你们”,其实这个你们指的就不单单是玄方一个人了,当然还有陆一凡和纪原等人。与其僵持下去,习尘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更何况纪沂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而已,即便参与到蓝世勋的谋反之中也不过是个不足为道的棋子,是杀是留对于习尘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沂儿……”
一听到习尘这么说,纪原当即便是强忍着双臂的剧痛,而后艰难地推开了搀扶着他的谢云和阿长,目光恳切地望着纪沂儿,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心中激动地竟是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他眼神之中的挽留之意却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的。
“沂儿,我们走吧!”而另一侧,玄方也淡笑着开口了,他完全无视了纪原哀求的眼神,竟是淡笑着径直朝着纪沂儿走了过去,在纪原和陆一凡等人目光之下毫无避讳地走到纪沂儿身边,翻手脱下身后的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了纪沂儿的身上,接着右手轻轻一揽纪沂儿柔软的腰肢,便是将纪沂儿整个人揽在了自己的怀中,而看玄方那细细地打量着纪沂儿脸上的伤势的目光,竟是带着无尽的心疼和关切,“对不起,师兄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对于玄方如此亲昵的动作,纪沂儿竟是从头至尾都没有闪避一下,而她的这中逆来顺受也令纪原的心彻底碎成了齑粉。
“沂儿……不要走……”纪原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挽留道,“我才是你的哥哥,而你这个所谓的师兄并不是……我不放心你跟他走……哥求你了,跟哥哥回家……好吗?”
听到纪原的话,纪沂儿的身子明显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纪原,而纪原看到纪沂儿终于肯直视自己了,当下便是赶忙忍着剧痛扬起已经断裂的胳膊,用不利索的袖口胡乱地擦拭了一下自己那脏兮兮的脸庞,而后那张布满了泪水和血污的脸上竟是陡然扬起了一丝亲切之极的微笑,笑容之诚恳、之慈爱、之关切,足让陆一凡几人的眼圈都不由地红了一圈,尤其是阿长,更是直接忍不住地掩面哭泣起来。
“沂儿……”
“你不要动她!”不等玄方再度凑上纪沂儿的耳畔轻声呼唤,纪原却是如同一个保护幼崽的恶狼一样,猛然咆哮道,而他的这道突如其来的怒吼也让玄方给吓了一跳,“把你的脏手从她的身上拿开,要不然我剁了你的手!”
“纪原!”这一次,不等玄方开口,纪沂儿却是率先开口了,而她一开口呼唤的却不是‘哥哥’,而是直呼了纪原的名字,而纪沂儿的直呼其名也令纪原不禁愣了一下,原本对玄方的怒火也在一瞬间彻底熄灭,只是愣愣地注视着纪沂儿,而纪沂儿的双目之中却是猛然闪烁出一抹倔强的神色,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不是我的亲人,更不是我的哥哥,所以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事情!这么多年,师兄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在我的心里,如今只有师兄,而没有什么哥哥……”
说罢,也还不等纪原有所反应,纪沂儿却是陡然拉着玄方的手臂快速离开了道场,转眼之间便是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在纪沂儿离开后的很长时间里,纪原都保持着他最后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尊凝固的雕塑一般。
当然,身姿可以僵硬,甚至神情都可以彻底凝固,但永远无法掩饰的依旧是纪原的眼角处,两行抑制不住地向外流出的伤心之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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