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一身披黑色战袍，站在望月峰的山腰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山腰赤渡河乌压压的大池军马。

他们个个精神振奋，眼里迸发出嗜血的光，如同被打了鸡血。

“拿下箭神……”

“拿下月族……”

“拿下东临……”

兵器铮铮作响下，大池士兵口中齐声爆发出狂妄挑衅之言，似乎拿下这三样轻而易举般。

兵部侍郎聂铎握剑的手背青筋凸出，气哼出声，“没了西城国的加入，赫连昊居然还敢如此气焰嚣张。”

他吩咐手下放箭，丢石头，堵住第一波试图冲破望月峰防线的大池士兵。

萧怀一眯起眼，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赫连昊确实狂妄，胆大，眼下连一点心思都不藏了。

无疑，赫连昊借着大池使者之死，挑起了战事。

无论他是否知晓自己被孟万千利用，但毫无疑问，赫连昊的野心早已膨胀。

这一战，迫在眉睫。

苏临笙眸光紧盯着下方的动静，已然有大池士兵不惧望月峰落下的弓箭和石头。

一波人倒下，立马另一波人如同丧尸般正面冲过来。

可奇怪的是，先一波倒下的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哪怕是浑身染了血迹的，像是重新被人操控着，再次站了起来。

孟添和月渲同时目光对视，惊惧出声：“又来了。”

两人都认出那倒下又站起的一批人中，依然有昨日横尸他们剑下的熟悉士兵面容。

他们又活了。

苏临笙瞬间察觉出了怪异，“他们怕是都被人下了药蛊之术，如今不但被人操控，还变成了死而不僵的傀儡。”

聂铎面色大变，“大池竟真的暗兴了药蛊之术！”

他视线调转，问的急切，“苏军师，我们该怎么突破？”

药蛊之术早些年失传，直到中秋前夕，大池疯人入城伤人，药蛊之术再次面世。

当时他便听闻是苏军师用机关之术和医术压制了那几个发狂的疯少年。

苏临笙朱唇微抿，似陷入了思索。

孟添神色绷紧，替她直言，“先前在东临，不过是几个疯少年，苏军师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压制住，可眼下这么多人……”

他没有说下去，却让大家都明白了眼下的困境。

即便能用之前苏临笙的方法控制着那些中了药蛊之术的少年，可终究对方人太多，再厉害的机关心法和医术也是无用。

萧怀一思绪沉着，抬手打断大家的不安。

“别着急，别打扰她。”

他盯着小姑娘的眉眼，冷静而认真。

她眸中似乎有波光在流转，忽然，她耳尖竖起，听到赤渡河那头传来断断续续却诡谲起伏的音律。

她骤然抬首，“我有个办法，兴许可以一试。”

萧怀一耳力敏锐，也听到了。

有人在操控那些死了又站起来的傀儡。

半晌后。

望月峰的山腰渐渐抵抗不住，涌上了一波又一波不怕死的大池傀儡士兵。

兵部侍郎和月渲带领的人马在殊死抵抗。

忘月峰的另一头陡峭风口处。

萧怀一脸色严肃，拉着苏临笙的胳膊，“不行，这么做实在冒险。”

“可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苏临笙语气坚定，转瞬她轻抚着他的手背，“哥哥放心，我只是潜入进去，找到那个操控的人即可。”

她方才看得仔细，那些傀儡虽然死而复生，战斗力很强。

但若无了操控者的把控，也很容易松懈精神。

对付成千上万的傀儡不容易，可是打倒一个操控傀儡的人却是有很大胜算的。

萧怀一唇线紧抿，透着难得的紧张，“可对方是谁，功夫如何，我们尚且不清楚。”

孟添挺胸站了出来，“没错，何况你还怀有身孕，不能轻举妄动，这事交给我，我保证找出那人来。”

“不行，”苏临笙一口否决，“能操控药蛊之术这么多人，想必那人就是个毒蛊之源，光找到他不行。”

还要将那个控制傀儡的毒蛊本人给控制了。

孟添无奈，控制中了药蛊之术的人，他自认为尚且做不到。

但苏临笙却可以凭着机关心术和医术一试。

苏临笙听着由远及近的厮杀之音，觉得再拖一下，就会造成必不可免的更大伤亡。

她勾住萧怀一垂在一侧紧张的手，目光充满了笃定，“哥哥，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可得相信你的内力。”

如今她体内有着他九成的内力，只要她警醒一些，没人能轻易伤了她。

萧怀一当然知道这些。

他也知道苏临笙在努力地打消他的不安。

他突然生出无力感来，甚至对药蛊之术的出现比之以往更要痛恨。

他能浴血沙场，却没有办法控制药蛊之术，不能替她深入虎穴。

他紧紧地攥紧她的手心，“只给你半日时间。”

半日，是他能承受的极限。

若是她到时候不能只身而退，他便要不顾一切杀进去。

苏临笙拿不准，但口中信誓旦旦，“好，就半日。”

半日时间，只要配合好，她深入敌方，他在前方正面迎战死守，里应外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

赤渡河西边，赫连昊军队扎营的地方。

一个穿着大池士兵作战服的人影从望月峰一侧隐蔽的山腰而下，慢慢摸索到了赫连昊的营帐后。

此人正是苏临笙。

营帐间空荡荡的，似乎所有的人马都被赫连昊派出去了。

她凭着内力，游刃有余地穿梭其间。

很快到了最前面的一处营帐。

她定睛一瞧，在赤渡河平坦的草地中央，立着四匹悍马拉着的选辕马车。

马上四周自上方垂落着明黄色绸缎，随风而漾。

而赫连昊正倚在马车平台宽敞的软塌上，手指勾着额角垂落的发，嘴角嚣张的翘起，似乎很满意前方的呐喊和厮杀。

俨然是一副皇帝的姿态和阵势。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

仔细看，他掌间还捏着一只不长不短的笛子。

苏临笙瞳孔一惊，难不成是这道士方才在作怪？

厮杀搏斗声不绝于耳。

有报信士兵跑到赫连昊塌前，神色喜悦，“大皇子，我们已经攻到半山腰了，不出两个时辰，定能踏平忘月峰。”

赫连昊仰首大笑，忽然自塌上站起来，目露凶狠，“拿下萧怀一，本王重重有赏。”

他吩咐完，冲锋陷阵的士兵们在血液在道士再次响起的笛声中又沸腾了起来。

是了，正是那道长在操控傀儡。

一曲毕，赫连昊很是满意眼前操控生风的局面，他转身眯着眼笑，“道长道长此番虚耗辛苦了，本王命人给你备了百年人参，先去补补。”

灰袍道长捏着嘴边胡须，笑吟吟地应，“多谢大皇子。”

说着下了马车平台，往靠东边一处营帐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苏临笙脚步跟着过去，还未侧身靠近，便听到帐内一个娇俏的声音，“道长真是威风，来，奴婢伺候您喝补药。”

借着虚掩的营帐缝隙，苏临笙手指轻勾，便瞧见了那灰袍道长将那娇滴滴出声的女子粗鲁地攥进了怀里。

“小美人，真软。”灰袍道长不喝汤药，手肆意揉上女子的胸口。

苏临笙掩嘴，忍不住作呕。

她悄悄掀了帐帘，袖中匕首攸地落在此刻被女子勾住心神，忘我沉醉的道长后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