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传来盛明兰的声音,迎春还来不及回头,箭矢破空声已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推开,扑倒在船舱处,同时听见一个闷哼声。
迎春迅起身奔上前欲查看盛明兰的伤势,耳尖地又听见从后方传来的矢破空声,几乎无暇细想,她一把拽住盛明兰往舱房里退,瞬时箭矢如雨般铺天盖地而来,落在船舱外的甲板。
她趴低身形,以防弓箭手发现,转头却见盛明兰心窝中箭,她霎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伤势。
还能活着?她得要她带下船,可下头还乱着,弓箭手又藏在暗处,她该怎么做?
“倾城……你怎会在这儿?”盛明兰气若游丝地问。
迎春怔愣,想起她刚刚就是喊她倾城,但她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怎么连你都不睬我了,连我出阁你都没来……”血水顺着她的嘴落下,泪水在眸底打转。
迎春抿了抿唇,将她抱进怀里。“你也知道我遇到不少事,如今得闲了,自然就来见你了。”船舱内没有灯火,就算她“假扮”自己,明兰也看不穿。
“怎么觉得你的声音不太一样?还是我快死了,所以……”
“什么死不死,你不过是小伤罢了,待你伤好,咱们要去城西广福源客栈喝酒,这一次可真要不醉不归。”迎春红了眼眶,赶快带她就医,无奈被困在舱房里。
盛明兰闻言,嘻嘻低笑,就像那年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为了彼此一个约定就能乐上许久,“好啊,咱们这次喝大曲……谁都不带,就咱们俩……对了,你可以换上女装,我们一道上街去,我给你买支钗,你要送我一支金步摇。
“我这不是亏大了?”迎春笑着,泪水掉得猝不及防。
“欸,下雨了?”盛明兰想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意,可她动不了。
“嗯……平阳一带入夏后就是雨季呀。”迎春胡乱抹着脸,抬头瞥了眼外头的情况,只能确定箭雨止住了,可无法确定弓箭手是否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雨季?可我怎么觉得冷了?”
“你向来怕冷啊?”迎春不断地摩挲着她的双臂,却感觉她的体温逐渐流失,当机立断决定带她杀出重围,“明兰,走,我带你下船。”
她拉起明兰的手环过自己的颈项,却见她另一手无力地瘫软垂落,霎时,她的心像是被紧揪住。
“倾城……你为何舍弃了慕容表哥?你不是最喜欢他了?”盛明兰无神的眸子瞅着她,眼前的黑暗逐渐将她的身影吞噬,“表哥很伤心,他不说……可我知道……颜家都灭门了,你还被困在里面吗?”
“我……”迎春哽咽地说不出话。
“你别跟我一样……我那相公寡言沉默,看起来是冷的,心却是暖的,他待我很好很好,我却在他死后才发现……你别跟我一样,失去了才后悔……因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说了,外头静了,我抱你下船。”她想将她抱起,她却浑身无力,直接从她怀里滑落。迎春直瞪着她,好半晌才哑声道:“明兰……明兰,不准睡,你还没送我钗呢……酒都还没喝,你怎能先醉?”
斗大的泪水串串滑落,她伸手覆上盛明兰未闭上的眼,感觉她浓纤的长睫轻轻地刷过她的掌心。
她瘫坐在地板上,突地听见外头传来轰隆巨响,船身剧烈摇晃了下,她勉强稳住了自己,从舱房的窗望出去,什么都看不见,倒是听见人群骚动的惊呼和哀嚎声。
难道……慕容散真的造反了?!
她恼火地踏出船舱,环顾四周,就见码头边的大街有武装士兵,她心头一凛,随即跃上船桅往大街另一头望去,惊见竟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慕容散到底上哪调来这些人的?
正忖着,突地听见下头有人高喊——
“迎春!”
她垂眼望去,发现是慕容拓,正欲跃下船桅告知满街士兵一事,箭矢声再度逼近:“小心!”
她扬声朝慕容拓喊着,一支箭翎从身侧擦过,一支插上她的肩头,教她因疼痛而失去平衡的往下坠落,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迎春!”
她听见他近乎心碎的喊声,她想要回应他,然而痛楚却将她卷进黑暗里……
她一直处在某种她说不清的虚无缥缈里,眼前的雾从未消散,像是将她困在一隅,直到一天,雾终于散去,她瞧见一处后院园子。
贫瘠而草木稀疏的园子,有个人正蹲在地上挖着土。
好熟悉的背影,她的脑袋却浑沌地想不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栽着一截截枝枒,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没多久,都烂了。
之后,她总是静静地伏在园子的角落里,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直到那人又来了,他总是背着光,她瞧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这一次他带来更多的枝枒,一截一截地栽在园子里。
一段时间后,枝条长出来了,绿芽添了色,她不禁想,这到底是什么?
她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是等待着枝枒茁壮,抑或是他的到来。
可他总瞧不见她,只对着绿叶茂密的喃喃自语,最终她听见一句……
“为何不开花?”
原来会开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她开始期待,看着园子里的树开出了各色花朵,她很是喜欢,却想不起是什么花,而他所等待的花开,却始终不见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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